女子抬手接住重明扔下的碧草,纳入袖中。
槐米乐得拍手直笑:“阿姊果真是凤凰,能号令百鸟!”又道:“阿姊,你带碧草下凡救人,一定记得告诉玉皇陛下,否则他发起火来很可怕的。”
见他笑得一团天真,女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柔声道:“阿姊晓得。”
槐米还要再说什么,忽然觉得眼皮发沉,接连打了几个呵欠,很快便昏昏欲睡了。
女子扶他轻轻躺下,正要起身离开,又听人喝道:“是谁擅闯悬圃,伤我弟子?”
一农夫装扮的大汉手持锄头走出虚空,满头金发桀骜不驯,目光炯炯不怒自威,正是四时之神陆吾。
女子也不慌乱,抬头直视他的双眼,朗声回答:“凤凰山上,青鸾斗阙。”
陆吾着实一愣,微微欠身拱手作揖:“小神不知龙吉公主到来,有失远迎,望公主恕罪。”
龙吉公主回以道门之礼:“我已不是什么公主,神君也不必请罪。我此番前来是要采药救人,如今草药到手,就此别过,请了。”
陆吾身形一晃,拦住她的去路:“公主离开这些年,陛下很是思念。陛下就在山脚小镜湖处,公主难得回来一趟,何不见上一面再走?”
龙吉公主冷笑:“他既已把我贬下凡尘,便是不再认我这个女儿,我可不会自讨没趣。”
陆吾摇头叹息:“公主此言差矣。陛下虽为帝王,但也是公主的父亲,父亲思念女儿乃是亲情所系,公主怎能忍心拒绝?”
龙吉公主道:“好一个亲情所系!陛下若真的重视亲情,便不会将姑父姑母压在桃山之下,便不会追杀两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他既然下得了手,又何必惺惺作态?”凤目含怒,浅色的瞳仁闪过冷厉锋芒,“劳烦神君代我转告陛下:陛下既已掌握这座天然宝库,天庭壮大指日可待,然贪婪无度必会招来灭顶之灾,倘若陛下尚存一丝善念,就不要阻止我采药救人!”
陆吾见苦劝无果,只得放龙吉离去。
镜湖旁,庐屋内,身着便服的王者听完陆吾的转述,陷入沉默,良久才道:“他当真这么说?”
陆吾道:“龙吉公主也是因为那件事情,这才记恨陛下,陛下何不解释?”
“罢了,她既然认定我冷血无情,那么再多解释也无用。她骂我贪婪无度,殊不知人的欲望才是无底深渊。悬圃花草本就源于三界,然而有的品种已在人间消失,我若不封印悬圃,只怕它们都要绝迹了。”
玉帝轻叹一声,扭头望向庐屋外的镜湖。波光潋滟中,一模糊身影迅速闪进云层。
玉帝唇角勾起,以三指慢慢转动矮桌上的茶杯:“陆吾,你将圃中各色草药均挑选几株送到凤凰山,省得那丫头偷偷摸摸。”
西岐城。
哪吒正在城楼巡视,忽见商军大营兵马如龙,刀戟森然,料定郑伦正在调兵攻城,忙驾风火轮飞回相府,将敌情报与师父太乙真人。
真人听罢微微一笑:“退敌之事我与你玉鼎师伯自会处理,你往后院看看黄龙师叔,顺便搭把手。”
哪吒应了一声,才跑进后院,便闻到一股浓郁药香,呛得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黄龙真人正坐在矮几旁配药,案上堆着干草、根茎、矿石等稀奇古怪的药材,还有一种形似桃仁的褐色果实。
哪吒看了一圈,只认得那果实是烹饪调味用的草果,不禁暗暗称奇。
黄龙真人埋头捣鼓一阵,吩咐哪吒道:“哪吒,去把我药囊里的鸭胆子拿来!”
哪吒翻开矮几旁的粗布褡裢,只瞄了两眼,额头便开始冒汗。他分别抓起一把枯草和一把豆子,反问:“师叔,鸭胆子是这种长条形的还是这种颗粒状的?”
黄龙真人答:“颗粒的。”
过得片刻,黄龙真人又道:“哪吒,帮我把这些青蒿捣碎,药钵就放在地上。”
哪吒拿起药杵,用力捣了两下,忽然听到咔嚓一声,心道:“坏了!”
黄龙真人素来生活简朴,就连道袍也是补了又补,极少换新,但对制药器具则是精益求精,苛刻之极。他为制作这只药钵,起早贪黑跋山涉水,终于在把自己折腾成一个野人的时候,于昆仑冰缝中挖出一块质地上乘,灵气充盈的昆仑玉。
他费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把这块昆仑玉雕琢成药钵药杵,用这两件宝贝捣出的药材,得昆仑灵气浸染,药效奇佳,故而他十分珍视,极少拿出来使用。
如今为救西岐百姓,他忍痛拿出宝贝,谁料忽然听到玉质碎裂之声,心脏猛地一抽,差点昏厥。他一跃而起,夺过药钵捧在手心看了又看,见无甚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他颇为心疼的用袖子擦擦玉钵,冲哪吒吹胡子瞪眼道:“毛手毛脚!你除了打仗还会什么?你若有杨戬一半细心,也不至于把我气死!去去去,守你的城楼去,别给我添乱!”
哪吒正为损坏药钵一事提心吊胆,听得此言如获大赦,立刻跑出相府,远远的见城头金光闪成一片,耀人双目,又有喊杀声震天撼地,顿时大吃一惊:“莫非郑伦攻城了?”
火急火燎飞上城门,定睛一看,差点一跤跌下风火轮。
城头上,一众金甲大汉手持黄金板斧齐声呐喊,自家师父太乙真人则背负双手,点头微笑,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再说商营那边,郑伦率兵才出辕门,便被西岐城上的骇人阵势唬了一跳。他懊恼的收兵回营,对吕岳道:“西岐城上金光乱闪,喊声震地,不知在搞什么鬼!”
吕岳亦是闷闷不乐,心道:“莫非我这瘟丹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