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闻到的越多,他就越发沉醉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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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明安一边揉搓着布料,一边盘算着待会儿再去找点食物。找了个干净的地把布平铺上去后,她转过身,在昏暗的环境里,她和两只幽深的金色眼睛对视上了。
“季槐?你醒了?!”陶明安从地上蹦了起来,“怎么醒了也不出声?”
她想冲上前去,像先前那样抱一抱他,或者摸一摸他的长毛,但是她又怕压到他的伤口,于是在扑到他身上的那一刻硬生生地停住了。
“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呀,”陶明安疑惑道,“难道是伤到喉咙了吗?”
季槐坐在原地,用眼神无声地跟随着她。
这让陶明安感到有些奇怪,她围着季槐转了两圈,突然意识到季槐居然主动露出了上半张脸,而这一次,那双金色的眼睛却没有再让她感到眼睛酸痛。
这反倒让她担忧起来,毕竟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又昏睡了大半天,能力减弱这种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
该不会真有什么后遗症了吧?
陶明安不确定地猜测,抓着季槐的手絮絮叨叨问了许多话,最后却只收到了“我不知道”的回答。
“什么意思?”她着急地问,“什么叫你‘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
季槐意识恍惚地想。
当她向他冲来时,他的胃囊便无法控制地抽搐起来;当她急急地停下,他的心就发出了小小的如同雏鸟一般哀鸣。但很快,她又围绕着他,只将眼神落在他身上,还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这些动作层层叠加,仿佛一套连续且缠绵的耳光,打得他头晕目眩、魂不守舍,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并不讨厌我的金色眼睛,我不知道它曾让你感到难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在误会你不喜欢我的眼睛时,之前想将它藏起来,这一次却露了出来,而你,却不会被它刺得双眼酸痛。
我更不知道,不知道你将手放到我的身上,我的胃为什么就会变得痒痒的——这并不同于进食的渴望,也不知道明明清楚你担忧我的伤势,我却有了要是受到更重的伤就好了的想法。
我活了那么久,却第一次觉得,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我想——
他怔愣着闭上眼睛,慢慢低下身子,将头靠在陶明安的肩膀上。
陶明安被笼罩在季槐巨大的身影中,对于季槐突如其来的动作她有些诧异,但很快她反应过来,给了他一个温暖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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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只是一瞬,洞穴外又下起了连绵的小雨,山间起了雾,一切事物都变得朦胧起来。
因为还在恢复中,季槐再一次睡着了,陶明安守在一旁,出神地望着跳动的火苗,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有点儿茫然。
季槐的沉默不语可以归咎为恢复后的疲倦;所谓的“我不知道”其实也符合他说话的习惯,当时在湖面上漂浮时,他不也是这么说的么;至于那个拥抱,则更加寻常了。
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一些不知所措呢?
是因为他彻底地露出一张人脸,还是因为他日渐成熟的声音?
陶明安轻呼一口气,明晦不定的傍晚,她不由得开始回想起自穿越以来,与季槐相处的一点一滴。
她究竟把他当作什么呢?
最开始,她惧怕他,给他烤好的食物只是希望自己不要被吃掉;接下来他救了生病的她,他们互通了名字,从而产生了联结,他帮助她寻找回家的办法,他们的关系越发亲近,这个时候,她觉得他笨拙又不失可爱,就像表姐养的小狗,很难不惹人喜爱;再后来他为了她闯入白民国,白民希望通过他实现长生的愿望,她为此感到愤怒,而在看到他受伤之后,又更多了几分痛惜。
这无关于季槐实力的强弱,这是一种因为我们产生了联结,所以你痛我也会感觉疼痛,你高兴我也会喜悦的心情。
陶明安转过头,火光跳动着在季槐略显疲惫的脸上投下了一层暖光,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忽然间意识到,假如她回家了,那么此生很难再见到季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