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久了,陶明安也渐渐展现出原本活泼的性格。
她笑眯眯转头看向季槐,问道:“这是给我的?”
“你总是这样明知故问。”季槐有些不满,催促陶明安快点吃掉,不要再莫名其妙地生病了。
被埋怨后陶明安仍旧一脸笑意,她敲碎蛋壳,低头咬了一口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蛋。
入口先是醇香的蛋白,随后绵密细腻的蛋黄马上侵占了全部味蕾。陶明安的唾液不断涌上,饥饿的焦灼感瞬间被点燃,她几乎没有咀嚼就把整枚蛋吞入腹中。
吃完一个也只是稍稍填了点肚子,现在,陶明安有点能体会到季槐对进食的执着与渴望了,她扭头望向季槐,非常自然地问道:“还有吗?”
又吃了两枚蛋,陶明安才感受到踏实的饱腹感,因为身处热湖周边而不必一直缩在季槐怀里,她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们在附近转了转,在其中一个温度没有那么高的湖泊中发现许多没有长鳞的大鱼,季槐主动跳下去,手臂一扬便将一条鱼拍上岸。等岸边堆起了高高的小鱼山,他才停手往岸上走。
在水里像水草一样漂浮的长毛,一上岸很快就结成了一根根细小的冰锥,季槐用力一甩,冰晶炸成齑粉四散,他又变得毛茸茸的了。
“大功臣,这一路上真的是辛苦你了。”
陶明安蹲在岸边,马不停蹄地处理起来。
季槐负责把鱼对半剖开剔骨,陶明安则将厚厚的脂肪取下存放一旁。大大的蛋壳被用来当作小碗炖煮鲜美的鱼汤,剩下吃不完的鱼则平铺开来,大自然的冰箱没一会儿就将它们全部都变成了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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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之地的傍晚降临得很快,本来就极冷的气温又持续下降。
黄昏向大地挥了挥手,天空开始飘荡起紫色与红色的炫光,陶明安窝在季槐身上,看着霞光把他也染成粉红色的了。
多好看啊。
但没有一会儿,像被一个大碗扣上了,整个世界暗了下来,只余一线月光莹莹。北风呜呜咽咽地哭号,远处的冰山黑影似的伫立着。
陶明安一时半会睡不着,拉着还没睡的季槐讲话。
“你说,那只妖兽所说的‘从哪来就回哪去,想回就回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可我一直都想回去呀,她是不是在说谎?”
“……”
季槐倒是没有考虑过混沌尸体化成的妖兽会说谎这个事情。
好在陶明安也不是硬要季槐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像在学校午休睡不着偷摸和同学聊天一样,打发时间。因此,絮絮叨叨说了一会话后,她便不知不觉地睡熟了。
静谧的黑夜中,有微微一点幽光亮起,这是季槐悄悄睁开的眼睛。
厚重的皮毛之外,凛冽的风毫不留情地席卷而过,但他并不以为然。于他而言,极北之地的风与钩吾之山的风没有什么不同,大一点或者轻柔一点,都不会影响他分毫,睡在哪里并无区别。
只有人类,脆弱的人类,怕被火烧,又天生畏寒,无风则太闷,风大了又头疼。身躯脆弱,却仍对这些轻而易举就能摧毁她的自然万物充满探索的兴趣,连一片小小的雪花也要伸手去接。
这让他疑惑,也让他有些新奇。
不能让她随便死了。
季槐默默下定决心。
眼前这个人类,除了可以给他提供所需的热食,现在又在不知不觉中给他无趣的生活带来一点儿新意。虽然还不清楚这些感觉是什么,但他渐渐习惯这些她带来的,小而轻盈的感受。
他向来愿意为感兴趣的东西付出许多,譬如热食,譬如藏匿在钩吾山宫室中的财宝。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用身体去盘、去圈出一个温暖的位置,厚重的皮毛之内,有一个安稳的小世界不受寒风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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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寒风呜呜直叫,窗内屋子里却是一片温暖。
陶明安将醒未醒,习惯性地在毛毯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脚用力一划拉,转身抱住了一大团毛茸茸、热烘烘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又大又软又蓬松?
是大面包还是大棉花?她一边手上下大模特摸,一边闭着眼使劲回想。
啊啊啊,都不是!
再摸摸再摸摸,啊,我知道了!这是,这是——
“欢欢,我的胖宝宝,你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欢欢是谁?”
有一个幽怨的小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陶明安闭着眼,僵住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