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安猛地坐了起来,慌乱扭头,只见身边歪倒着一头小鹿,四肢还在微微抽搐。
而罪魁祸首正端坐一旁,手爪上粘满混着血的褐色鹿毛。
还真是太阳一出来就过来了。
“马上,马上给你做。”
陶明安不顾跳个不停的额角,腾一下站起来。
她盯着这一头完整的鹿,心里犯起难。她先是上下比划了一下,一时无从下手,再回头看看它,蓬松的毛发下是庞大矫健的身躯,露出的手臂肌肉隆起,坚硬如磐石。
算了算了。
陶明安暗自摇头,把话吞回肚子里,硬着头皮勉强把小鹿犁地一样拖到地势比较平缓的地方,随后在鹿的腹部试探着划了一刀。
根本划不开。
陶明安咬咬牙,一手攥紧皮肉,一手握紧小刀,深吸一口气再次刺了下去。
像割开一层厚厚的防水布,皮下乳白色的脂肪暴露出来,随着刀刃行进路径的变化,皮毛与肌肉逐渐分离,传来噗哧噗哧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陶明安边撕边扯,废了老半天终于把整头鹿的皮剥了下来。水果刀尽了使命,断在了剥皮手术的最后一刻,没法承担切割肉块这一更重要的任务。她按捺下反复被血腥味刺激起的呕吐欲,蹲在地上翻找起锋利石头。
唉,厨子没当成倒是先返祖了。
陶明安叹了一口气,找到一块大小适中的石片,在地上磨了几下后把鹿的后腿拽了过来。切断肌肉,划破筋膜,关节处的骨头在石块来回划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骨头碎屑向四处溅开。
她满头大汗,在身后传来躁动不安的沙沙声时终于卸下一条鹿腿。来不及再肢解其它部位,她先从卸下来的鹿腿上割出几块肉条,生起火烤起来。
火舌舔舐着肉条,诱人的香气四溢。见它吞完大半条腿的烤肉,陶明安估摸着它的肚子里垫了点底,或许能分出点心思听自己的话。
她踌躇片刻,开口问道:“你,你愿不愿意切割一下这头鹿?这样你就可以更快地吃到烤肉。”
它不说话,陶明安也不敢直视它,往后退了两米慢慢蹲下。
一人一兽僵持片刻,最后它重重地喷了一口白气,慢慢挪过来。
只见它抬起右臂,矫健的肌肉在苍白的皮肤下游走,在接触到鹿肚子的一瞬间迸发出极强的力量!
“哗啦”一声,鹿心鹿肝鹿脾混着一大卷肠子如泄洪般从肚子上的破口冲了出来,每个器官都还冒着些微热气,浓厚的血腥味直往人脸上拍。
陶明安脸色一变,差点儿吐出来,她飞快捂住口鼻退后两步,却在这片刻间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悠长的肠鸣。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正对上它微微张开的嘴,透明的涎水顺着虎牙缓缓滴落。
啪嗒、啪嗒。
溪水流淌,溅起水花扑在摊开的鹿皮上,晕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点。
陶明安一手拽紧被溪水冲得歪歪扭扭的鹿皮,另一只手握着石块,一下一下搓掉粘连在鹿皮上的筋膜和碎肉,试图通过重复性的动作来平复自己心中的恐惧感。
动作一慢下来,她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她炙烤食物的速度显然满足不了它焦灼的食欲,新的肉还没有烤好,它就无法等待似的肆意撕扯起鹿的内脏。即使身前火堆燃烧得噼啪作响,但利齿破入器官在其间搅动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和黏稠血浆顺着滴落在地的啪嗒声依旧清晰可闻。
想到这,她的头皮开始发麻。
从目前来看,它对熟食兴趣颇大,对自己这样一个能提供熟食的“供货商”,也许不会马上就痛下杀手,但是她烧烤速度的确赶不上它进食的速度,它等不及吃生食也是必然的,最害怕的是,一旦饥饿难耐,它完全有可能对她发起攻击。
到底该怎么办?
“砰——”又一声响。
陶明安原地抖了两抖,思绪被迫中断。好吧,无论如何,她的目的都是确保自己的生存,同时尽量避免与它直面冲突。
这样想着,她定了定神,回头对上的是好几具搭在一起被肢解好了的肉块。早上的鹿已经吃完了,这是它新抓的。
陶明安难免感到诧异,在才开过一次口的前提下它竟然分割好肉再带回来,这样配合的程度有些人都做不到。
半晌,她犹豫地开口:“这,这真是太谢谢你了,实在是帮了我的大忙。”
本是一句夸赞,但听到这句话后它却原地弹了一下,又向后重重退了两步。
这几乎是这两天来陶明安所见过的它最大的动作了。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有没有问题,但说多错多,陶明安还是讪讪地闭上嘴巴。
看它定住不动,陶明安猜测它是又想吃东西了。她赶忙把漂在溪边的鹿皮拖上岸,捞起溪水搓了搓手后,又投入到一轮新的烧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