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美兰在祁澄出发之前回来过一次,是祁盛名打电话把她叫回来的。
“咱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出去玩了,你就算再忙,也该回家看看自己儿子吧?”
许是知道内情的原因,祁澄现在听到祁盛名对邓美兰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卑微的哀求。
好在,邓美兰在好说歹说下还是回来了。
大概是生活过得滋润,祁澄感觉邓美兰更白了些,衬得脸上的酡红耀眼极了,一件吊带裙衬出优美的肩型,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她的脸上带着倦意,憔悴得近乎深情。
而在之前的等待里,祁澄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脑子里幻想了无数次的演习,当她回来时自己该怎么看她,冷冷地瞥一眼?破口大骂地挑明?痛哭流涕地哀求?但事实上,邓美兰进屋的那一刻,祁澄紧张得已经端不起来桌子上的杯子了。他颤颤巍巍起身,按捺住浑身的颤意,在邓美兰的手抚上自己的脑袋之前推着她的行李箱赶紧离开了。
直到把行李箱推进卧室,祁澄才像是卸下了伪装,浑身冷得直打哆嗦。他把门开了个小缝,偷偷听着客厅里父母的谈话。
“什么时候出发?”邓美兰问。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吧。”祁盛名语气轻松地说。
“几天?”
“这随儿子心情吧,他要是高兴就多玩几天,没意思了就回来,或者,再去其他城市逛逛。”
“我最多陪两天。”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祁澄知道,两天后,她又要去虹北的那栋别墅了。
“又要去陪那个男人么?”祁澄以为是自己心里话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这句话是从祁盛名嘴里说出来的。
“你就算是不爱我了,但澄子是你的儿子,你连他也不顾及了吗?”
“我就是因为顾忌他才回来的,不然,你以为,我还会回这个家吗?”
锁上房间的门,祁澄跌坐在床上。
原来,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像个傻子,以为瞒着就会和以前一样了。
“阿澄,开一下门。”邓美兰在屋外敲门。
祁澄摸了一把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他跳下床,给邓美兰打开门。
一股厚重的木调香气窜进祁澄的鼻孔,是邓美兰身上的香水味。
祁澄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邓美兰关切地问。
“没事,”祁澄吸吸鼻子,“你身上有点香。”
邓美兰愣了一下,闻闻自己的衣服,解释道:“可能是坐车不小心沾上的。”
邓美兰以往的香水都是花香调或者果香调,香味浓郁又柔美,这样硬朗厚重的木质香调并不是她的风格。祁澄看破不说破,心却又沉沉跌了下去。
“妈,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怎么会?为什么要这样问?”邓美兰问他。
“就……觉得我哪里都做不好。”他想起母亲以前那样嫌弃厌恶的眼神,拒之门外的决然。
“你是妈妈最好的孩子,”邓美兰神色柔和道,“还有一年就中考了,你的心不应该放在这些与你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抓好自己的学习,其他的事情都是爸爸和妈妈的。”
“嗯。”祁澄嘴上应着,心里却想到,如果家都没有了,这跟自己也是无关紧要的么?
邓美兰把自己东西收拾好后,又提着箱子离开了。
好像是为了做戏给祁澄看一样,祁盛名夸张地与邓美兰拥抱,万般嘱咐……没有吻别。
他神态夸张,手脚却有分寸,即使拥抱,也是虚环上邓美兰的腰。
“常给我和儿子打电话呀——”祁盛名对着远去的出租车喊道。车灯照亮反光的路牌,奔驰着,终于甩开了这对父子。
“老祁,太夸张了,像是她一去不复返一样。”祁澄在身后幽幽地说。
“哎呀,是嘛!我下次收敛点。”
祁澄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地上整理邓美兰收拾出来的东西:几件旧衣服,不用的化妆品,公司里打印废了用来随意涂鸦的废纸。
瓷砖冰冷透亮,照出祁澄通红的双眸,祁澄掐了自己一把,心在疼痛中安静下来。
翌日,祁盛名父子一早出发去C市。
“你妈公司有事,咱们直接在C市回合。”
“嗯。”祁澄没有拆穿他。
三个小时后,一家人在游乐园门口集合。
祁盛名弯着自己的手臂等着邓美兰挽上,邓美兰看了看祁澄,有些不情愿地把手伸了过去。
祁澄有些悲哀地想,这样伉俪情深十多年的光阴,为什么还会分崩离析呢?
以前在家里,即使是对自己有诸多不满,邓美兰还是会给祁盛名一个笑脸的。他感觉自己像个第三者一样插足了这对夫妻的二人世界,但如今这个二人世界也没有了。
“爸,你爱我妈么?”玩项目的时候,祁澄对着祁盛名大喊,丝毫不顾及周围人讶异的目光。
“当然啦!”祁盛名对着他说。
“那妈妈你爱爸爸吗?”祁澄又大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