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序音从未有过一刻如此狼狈,衣衫不整,长发散乱,满脸泪痕。
她一边哭一边走,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什么时候又该停下,只是朝着薛赫言的方向,希望他能回头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等谢新朝有所恢复之际,再跑到街上时,周序音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序音!序音——”
他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也听到了周序音心碎彻底的声音,他从未想过她会对薛赫言痴情至此,“……序音!你在哪儿?”
当他能感受周序音的一切悲痛时,自己内心的伤苦也随之席卷而来,原来喜欢一个人会如此痛心入骨,会痛到连站也站不稳,直到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御景山庄的人终于珊珊来迟,“师弟!谢师弟!”
可他再也支撑不住,带着对周序音全部的思念与爱恋,沉重地倒了下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周序音仍然没有回来,她如今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分不清哪里才是她的归宿了。
月色凄凄,若影若现地在云间穿行,正如一步一顿的周序音一般,时而映在月夜中发着光,时而又埋入阴影当中,只看到她脸上闪烁的泪痕。
就在她彷徨失意之际,面前一个声音响起,“周姑娘,一个人在找什么呢?哭得这么伤心。”
周序音抬起头来,模糊的泪眼未能识别来人,“……”
“既然他薛赫言不要你了,没关系,来我明光教如何?我跟我师兄两个人宠你如何?”
听到薛赫言的名字,周序音才抬头看去,眼前的男人刚从马车上下来,正徐徐向她走来,可她分辨不清来人是谁,也没听懂他方才话里的意思,“……”
中年男子向她伸着手,等她支撑不住就要交出自己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一把大刀斩落下来,魏续江连退数步,稳住自己,鄙夷道:“……马炳荣?!”
此刻马炳荣已挡在周序音身前,护住她道:“醒醒!别睡了!”
一阵风穿梭过来,身形不稳的周序音条件反射抓住身边的一株竹子,勉强听清了身边的一些动静,“……?”
“你跟这丫头什么关系?为何时时看护在她身边?”
马炳荣也不多说,直接挥刀攻上,魏续江也拔剑防御,两个人擦地后退,掀起林间更大的风向,“哦,我明白了,她是兰章成看上的女人……不过,你主人还在闭关,这么心急作甚?”
马炳荣懒得跟他废话,一旦分心就更不是他对手,只呼唤周序音道:“逃!”
周序音这才如梦初醒,在马炳荣的催促下提起裙子朝东边跑去,马炳荣见她方向不对,又喊了一声:“反了!另一边!那儿是瀑布!”
周序音急忙刹车,转头向着西边跑去,可没等她跑多远,几个突如其来的黑衣蒙面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几人互相看过一眼,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等见周序音又往南边逃去的时候便不再犹豫,一下飞到她跟前,一击将她打晕了过去,而后周序音便软绵绵地倒入了为首的人手中,“抓到了!”
马炳荣见周序音逃离了视线,还以为她已经逃出生天,他这儿跟魏续江一路打到了竹林外,魏续江忽然收手后退,不再恋战,笑声得意道:“看来他们已经得手了,我也该回明光教了。这周大美人无福消受,留给你家主人吧!”
等到马炳荣赶赴方才遇到周序音的地方,她的踪迹已无处可寻,“去哪儿了?”
这帮人里应外合就是为了调虎离山,马炳荣对付一个魏续江本就有困难,这下周序音算是在劫难逃了,“……糟了!”
当周序音再度醒来,不知被押到了哪儿,只觉得这迷雾森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忽然树上枝叶的露珠掉了下来,落入她的颈项,惊得她睁开了双目,“……表哥?”
周序音不过消失了一个时辰,鹭羽的人已将整个竹林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着她的身影,成凌川更是吓得哆嗦,“东边那儿是瀑布,她该不是——”
薛赫言打消这些不幸的预测,不再原地反复,策马一鞭,朝着更远的深山老林寻去,“阿音——!”
渐渐地渐渐地,若影若现的呼唤声已接近耳旁,听到薛赫言的声音,周序音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表哥……表哥!”
薛赫言一下便在众多夜行动物的啼叫声中识别了周序音的声音,顾不得叫上手下便快马加鞭赶了过去,“阿音!阿音!”
声音愈发接近,而迷雾也越来越重,直到□□的马也不敢肆意奔行,薛赫言只得跳下身来,自行向前寻去,“……阿音!”
“表哥!”
下一秒,他便穿过了层层山岚见到了被绑在树前的周序音,“……表妹!”
虽然意识到这儿有陷阱,但薛赫言还是义无反顾地朝她奔去,直到行至中点突然拉起的捕兽网差点将他扣下,磬音剑出鞘及时,薛赫言才幸免于难。
“表哥!”捕兽网四分五裂之后,薛赫言却没有踌躇,即便周序音阻止了他,“不要过来!”
失而复得的薛赫言安抚她道:“……别怕!没事的。”
他毅然决然奔赴到了周序音眼前,一下将她拥住,并迅速为她解开绳子,才要开口说话之际,周序音一眼发现射来的暗箭,“小心!”
薛赫言反应迅捷,将她推倒在地滚过一圈,然后速速拉她站起,更多的冷箭从四面八方射来,“……!”
他来不及再安慰周序音一句,只是将她的胳膊拽紧,另一手剑花如雨阻挡暗箭,可敌在暗我在明,有再好的剑法也不足以抵挡下全部的箭矢,他得尽快借着这地形优势躲起来。
他二人不是头一回遭遇暗杀,两个人如心有灵犀一般当薛赫言换手持剑,周序音便速速松手去抱住他的另一只手。感知薛赫言要调转方向更改逃跑的路线时,周序音二话不说紧张跟上,直到薛赫言将她一把抱住,飞身而起,跃到了最葳蕤茂盛的一棵树上,“……”
周序音屏气凝神跟着薛赫言一起蹲下身来,用茂密的树叶遮挡住自己的身影。
果不其然,原本躲在暗处的杀手都一一聚集过来,东张西望道:“人呢!”
薛赫言眼神示意周序音某个方向,还在她背上写了个“马”字,让她待会儿趁乱去骑马离开。
见周序音已然稳定情绪收到指令,薛赫言便飞身逃离,察觉到声音的杀手也随之而去,等到地面的身影全都被引走了,周序音顺着树干小心翼翼地爬了下来,拉起裙子轻手轻脚地跑去那个方向。
近身战这些杀手无一人是薛赫言的对手,为首的中年男子也清楚这些年薛赫言在墨羽堂训练的结果,尤其是拿着磬音剑的他简直就是无敌,薛赫言当然也有所察觉,对方是一群精通自己武功路数的人,“……你们究竟是哪家的?”
薛赫言边战边道:“用魏续江引开马炳荣,再用周序音引来我……”
“看来、你们很明白周序音对我的重要。”
江湖中人只知薛赫言跟其表妹关系暧昧,但从未有多少外人觉得薛赫言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而真正能确认他们二人关系的,唯有鹭羽山庄的人。
这群人甚至连话也不敢用原声说,就怕薛赫言识破他们的来历,“……别废话!上!”
既如此,薛赫言也不必再留一个活口,就在他大开杀戒之际,其中一个人道:“去抓周序音!”
下一秒,烈马嘶鸣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薛赫言情急之下追上前去一剑斩杀了那个朝周序音奔去的歹人,谁知还有一人埋伏于前,在薛赫言杀死的第一人倒下之际,他手中的一路粉末也朝着对方的脸面倾洒过来——
薛赫言避无可避,旋身退后,可毒药一下侵入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视野,等到这些人再度攻来,他只能凭着不再清晰的视线挥剑抵挡。本以为这回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谁知那穿破迷雾的马蹄声一下奔赴至他身旁,等不及杀手们反应过来,上面的周序音已经俯身一把拽过薛赫言的衣襟,而他也瞬间攀住这股力道,顺势飞上了马背,烈马奔腾远去,霎时消失在了黑衣人的眼中。
马儿奔波了将近一个时辰,直至远山之中完全失去了方向它才停止下来。
见视野中坐落着一处村庄闪着灯火,周序音也觉得逃得差不多了想要下来,可是身后的薛赫言将她这一路都抱得很紧,她还以为是他后悔跟她吵架了,便宽慰道:“……表哥,我没事。”
谁知薛赫言还在生着气,“你没事,但我有事了。”
周序音回头一看,薛赫言的眸色似乎变化了一些,紧张道:“表哥你怎么了?”
薛赫言直言不讳道:“我中了毒,什么都看不见了。”
周序音心下一凉。
夜半三更的村舍又重新亮起了灯火,只因两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说是客人也不尽然,他们两个看起来更像是逃难的小情人一般,其中一个眼睛还瞎了,但好在这深山中的大夫也算有点儿见识,“你这个是千金子磨成的药粉所致,中了毒之后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冲洗,毒性侵蚀了你的瞳孔,所以眸色都变淡了。”
周序音心急如焚道:“那要怎么治呢?还治得好吗?”
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大夫也是于心不忍,“我家中已有的药材救不了,你们得去到城中的药铺寻一种名叫夏精的草药,辅以决明子车前草等数十味药煎好喝下。”
听到有办法解毒,不仅是周序音,就连薛赫言也松了口气。
他一直正襟危坐在床边,眉头紧蹙,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周序音握着他的腕间,一直不肯松开。
“不过,这千金子的毒性很快,最好是六个时辰内就服下解药,否则的话,只怕视力很难再恢复到从前。”
周序音道:“夏精是吗?我现在就去城里买。”
可大夫抬手阻止她道:“天都黑了,夜路不安全,姑娘你还是不要一个人上路了。”
连薛赫言都按捺住她,“那些人可能还埋伏在山中,若是原路返回马家庄,恐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