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慕容长宇,后来又有了个名字,慕容隐。
我曾经是东离的皇子,长宁公主的那个小小年纪不知所踪的弟弟。
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东离已毁,故国已亡,我知道长姐跳海而死的时候,正在割下敌人的头颅。
我进入幽冥阁后,对家人的印象,就只剩下长姐模糊的红色披风,还有过年时,她递给我的一盏异常明亮的宫灯。
长宁公主死亡,我仅是皱了皱眉头,随后便将此事记入卷宗,前因后果都归入幽冥阁的情报。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众新入门的幽冥阁弟子中。
新加入幽冥阁的弟子,会被统一收归在一起,磨几日性子后,再种下“蚓”,觉醒天赋。
当时她蜷缩在角落里,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眼睛,即便在昏暗的地下,也亮得惊人。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长姐递给我的那盏灯。
我蹲下身,与她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姜灵。”
姜灵。我轻声重复了一遍。
我微微颔首:“嗯,我带你们去觉醒天赋,你若是没死,跟我做搭档吧。”
姜灵再没有回答我,只是警惕地看着四周。
不理我,没关系,我想要的一定会拿到手。
种下“蚓”的过程很痛苦,来自“它”的卵化为虫豸,布满倒刺的坚硬躯体会一点一点钻进你的眼球后。
若是适应性不好,等待她的不会是觉醒天赋,而是被“蚓”当做养分,再去滋养哺育“它”。
我一向是只负责带人进入洞穴,这次我却在洞穴门口停留了许久。
我就知道,我看中的人没有那么容易死。
那个叫姜灵的姑娘浑身是血地走了出来,这一批竟然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我将双腿颤抖的她拉了出来,反手关上了洞穴的门,洞穴中,几十条虫子正在啃噬着觉醒失败的尸体,满地的烂肉污血将它们半透明的躯体越养越大。
我伸出手:“跟我走吧,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搭档了。”
她迟疑了一下,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后,终于将冰凉的手放在我的掌心,她的手在抖。
我们很快成为了幽冥阁最出色的搭档,她擅长隐匿刺杀,我精通易容模仿,每次刺杀任务,我们都能完美配合,就像是两把契合的双刀。
记得有一次,我们奉命刺杀一个修仙世家的长老,那老家伙修为高深,戒备森严。我易容成他的贴身侍从,潜伏了整整七日。第七天夜里,姜灵如幽灵般潜入,我们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无缝。
任务完成后,我们在月光下疾驰,她的发丝被夜风扬起,有几缕拂过我的脸颊。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某种清冷的香气。那一刻,我突然很想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
但我没有,幽冥阁中人,连自由都没有,又怎会奢望感情,能这样下去,和她一起去杀人,就很好了。
可在一次任务后,一切有了些变化。
这次我们接下了任务,去杀一名叫“金魁”的叛逃者。
我和姜灵接到命令时,都觉得这不过是个简单的清理门户的任务。
我们像往常一样,我模仿金魁身边的人将他引出,姜灵负责给他致命一击,可当在一片竹林中,我远远地看到金魁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金属光芒,姜灵的匕首刺入他的后心,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小心!”我大喊,但已经来不及了。
金魁转身,他的手臂突然伸长,化作锋利的金属尖刺,贯穿了姜灵的肺部。我听到她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溢出。
姜灵的伤害同步竟然失效了,这只有一种可能,眼前的金魁,已经不能称为是“人”了,他似乎更接近于一种物化的傀儡。
“姜灵!”我冲过去,但金魁的另一只手已经化作利刃劈来。我不得不后退躲避,眼睁睁看着姜灵倒在地上。
我躲在暗处,看着金魁检查姜灵的"尸体"。我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死亡,可此刻的痛苦却如此真实。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微弱的咳嗽。
姜灵竟然还活着!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与金魁对话。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金魁举起利刃,又要劈下。
这一次,我不能再犹豫。
我冲出去,挡在姜灵身前。金魁的利刃划破我的手臂,但我顾不上疼痛,抱起姜灵就逃。
回到安全的地方,姜灵却说要放了金魁。
“你疯了吗?”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放走叛逃者是死罪!”
姜灵扯出笑容:“你不说他不说,阁主不会过于责怪的。”
我拗不过姜灵,她的伤势也确实需要处理,这样重的伤,她现在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了。
如果我现在和金魁搏命,不说能不能成功,姜灵的伤势也不能再拖。
我发现,我根本无法接受姜灵的死亡。
果然,因为没有带回金魁的尸体,阁主要处死姜灵。
我头一次闯入了洞穴,跪在“它”面前,看着那团蠕动的肉块,闻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我知道,什么阁主,什么幽冥阁,其实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说,“只要您放过姜灵。”
它发出诡异的笑声:“你的天赋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