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姬渡的声音从二楼窗框边掉下来,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距离时长欢入内门已经过了三个月,距离他上次见到沈霁也已经过了三个月。
拜师大典后时长欢都没见到过沈霁的人影。
时长欢的剑势没停,只是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剑影掠过地面时,茯姬渡刚好下楼,凌云宗内门弟子服饰与亲传弟子服饰差不多,统一的白衣玉冠,蓝纱披肩,只不过亲传弟子多一枚刻有自峰纹路的宫铃:“走吧长欢,上晨课。”
桃花春雨,檐下风铃。
辰时的露水还没干透,琢玉学堂中整整齐齐摆着三十六台长桌,白色纱幔轻扬。
时长欢盘坐在第六排最右侧靠窗的位置,腰背挺得笔直,面前摊开的《修真基础纲要》连书角都没折过。
正所谓后排靠窗王的故乡,哪怕穿越时长欢也坚信这句名言。
“今天讲灵气运行周天。”执教长老赵清阳袖中飞出一幅经络图,在半空缓缓展开,“所有人把玉简拿出来记录重点。”
“修真界普通认为,灵根是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基础灵根,以及风、雷、冰等变异灵根。”
“修士体内灵根属性决定其修炼方向与功法适配性。”
“同时修士最为看重因果,也称为承负。”
“滥杀者渡劫时显现业火,雷劫强上百倍不止,济世者渡劫时显现功德金光,保其百道雷劫之下无忧。”
有弟子举手问:“长老,所以我们身为修士要多惩恶扬善,护佑苍生,对吗?”
赵长老点点头,后又轻轻摇头:“惩恶扬善,护佑苍生,善。但若惩惩不起的恶,担担不起的责,反而会陷入苦果,且大世三千,你又从何得知自己结的究竟是善缘还是恶缘?量力而行。”
“我们现在来讲修真界五大世家,沈氏,林氏,上官氏,谢氏,微生氏。”
“沈氏祖地,云阙城 ,也就是此地云歌的前身。沈氏现任家主沈沧溟便为我们凌云宗现任掌门沈霁的兄长。沈氏子弟擅观星术,占卜推演……”
两个时辰过去,钟声终于响动,饭堂的雾气混着米香飘出来时,时长欢茯姬渡两人已经坐在最角落的木凳上。
茯姬渡用筷子拨弄着碗里几根蔫黄的青菜,突然把脸凑到时长欢眼前:“你看我脸色。”
时长欢抬眼,面露疑惑:“怎么了?”
茯姬渡严肃问:“是不是菜色?”
时长欢:“说人话。”
竹筷“咔”地折断在时长欢指间,茯姬渡立刻举起双手:“我错了我错了。”
他眼睛一转,压低声音:“后山溪里的银鳞鱼,现在正肥。”
时长欢:“……”
时长欢:“…………”
午修的钟声回荡在山谷里,而两道身影已经闪进了后山的薄雾中。
溪水映着天光,茯姬渡挽起裤腿踩进浅滩,水面立刻惊起一串银光。
“左边!”他猛地扑过去,水花溅了满脸。
时长欢站在岸边,指尖凝起一道火线,贴着水面“嗖”地掠过,三条翻着肚皮的银鳞鱼浮上来,鱼鳃还在张合。
茯姬渡湿漉漉地爬上岸:“作弊啊长欢。”
“效率。”时长欢捡起鱼,火星在掌心一闪而逝,鱼鳞便簌簌脱落,“小心被巡查的长老或师兄发现。”
火堆刚生起来,林徊的声音突然从灌木丛后炸响:“时师兄茯师兄!你们在干什么?”
林徊是跟他们同一届的弟子,不过入门途径不同,出生修真世家扶摇林氏,为林氏嫡系三公子,水木双灵根,如今拜入药苓峰木长老门下。
茯姬渡手里的烤鱼“啪”地掉进火堆。
时长欢缓缓转头,看着这位林师弟挎着药篓,眼睛瞪得比鱼还圆。
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火堆里爆开一个火星。
“如你所见。”时长欢平静道,“烤鱼。”
林徊的视线从烤鱼移到溪边散落的鱼骨,再移到茯姬渡还在滴水的衣摆。
他突然蹲下来,从药篓底层掏出个小布袋,弱声说:“我带了盐,带我一个成不?”
茯姬渡爆发出一阵大笑,时长欢的嘴角抽了抽。
当午休结束的钟声响起时,溪边已经多了三双沾着鱼鳞的靴子。
“其实……”林徊啃着鱼尾巴含糊道,“膳房后面养着的灵鸡更好吃,从小吃灵米长大,我看着我师傅天天搁那喂鸡。”
茯姬渡的眼睛亮了起来,时长欢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时长欢严肃说:“不行,这个被发现一定会挨罚。”
林徊偷偷摸摸说:“那我们可以薅几个鸡蛋。”
茯姬渡跃跃欲试:“好主意啊林师弟。”
时长欢:“……”
“好啊,你们居然偷偷躲在这里!还想去偷鸡!”
陈玉堂不知何时从树丛后面窜了出来,指着两人喊道:“我要向赵长老告发你们两个!”
林徊方寸大乱:“别啊别啊!等等,为什么是我们两个?不是有三个人吗?”
陈玉堂冷哼一声:“时师兄怎会与你们这种人同流合污?定是被你们逼迫!”
林徊:“???你放屁!”
茯姬渡平静说:“带你一个。”
陈玉堂马上改口:“成交。”他立刻凑到时长欢身边信誓旦旦道,“时师兄放心,一旦被人发现,我立马就把他们两个推出去,保证不会让你挨一丁点罚。”
时长欢:“……”
大可不必。
日头渐落,四个身影在竹林中狂奔,陈玉堂怀里抱着一只扑腾的彩羽鸡。
林徊小声抱怨:“都怪你,明明说好只拿鸡蛋就好了,你非要抢只鸡,我们差点被发现。”
“抢鸡怎么了!我是为了给时师兄补身子。”陈玉堂理直气壮,“况且我陈家每年给凌云宗进献几千万灵石,我拿只鸡怎么了?”
林徊:“那你陈家挺能贪的。”
陈玉堂:“???”
陈玉堂火冒三丈:“我家是首富,首富!你懂首富的含金量吗?”
林徊:“我觉得我挺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