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地巡航在万米高空,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阳光刺眼。
景梓眀靠在头等舱宽大的座椅里闭着眼,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自飞机起飞,离开青州的地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和心悸就如影随形。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藏在鸭舌帽下的头发。
粉色的假发在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便摘掉了,露出的是一片双白,那不是时尚的漂染,而是生命急速流逝留下的残酷印记。
心脏治疗需要长期服用的大量药物,以及日益沉重的负荷,早就已经无声地蚕食了她的青春活力。
当年景槐昀嫁人便是想为她博得一线生机,希望能用自己的孩子换她一条命,奈何那个男人无法生育,至此她失去了一条有望配型成功的路。
这一头早生的华发,是她竭力向景槐昀、向郝幼仪,也是向自己隐瞒的生命即将油尽灯枯的征兆。
“呃......”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毫无预兆地刺穿了她的胸膛,那痛楚如此剧烈,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狠狠拧绞。
她猛地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却感觉不到一丝空气进入肺部。
“梓明!梓明你怎么了?”坐在一旁的米汤瞬间蓝色煞白,失声惊呼。
景梓眀说不出话,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和后背。
“乘务员!快!她心脏病犯了!急救药!氧气!”米汤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慌变了调。
机舱内一片混乱。
乘务员训练有素地取下氧气面罩,将急救箱拿了过来,广播紧急寻找机上有没有医生,幸运的是同机恰好有一位心内科医生。
在初步检查后,医生的神情异常凝重,“情况很危险,心室颤动!必须尽快落地抢救!”医生一边进行紧急处理,一边对着米汤急促地说道:“她的心脏......衰竭程度远超想象,这应该不仅仅是心脏复发的问题了!”
飞机在京都国际机场紧急降落。
舱门一开,早已等候在旁的救护车闪烁着刺眼的蓝光,医护人员迅速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景梓眀抬上担架,呼啸着驶向京都最好的心外科医院。
重症监护室外,景槐昀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景总,情况非常不乐观。”医生的声音低沉,“景小姐的心脏功能已经严重衰竭,这次在飞机上的恶性心律失常只是冰山一角,我们做了详细检查,她的心室射血分数(EF值)仅剩25%(正常应在55%以上),心机大面积缺血、纤维化......通俗地说,她的心脏现在就像一个随时会崩溃的水泵,已经无法维持基本的生命需求了。”
景槐昀的身体忽地晃了一下,米汤赶忙上前扶住她。
“怎么会......这么严重?她之前......”景槐昀的声音干涩沙哑。
“她之前一直靠着妖物和意志力硬撑着,但是身体透支得太厉害了。”医生叹了口气,“另外,景小姐的头发......”
“她的头发......全白了,对吗?”景槐昀的声音都在颤抖。
医生沉重地点点头,“是,这是严重心力衰竭、长期缺氧和药物毒副作用叠加的典型表现,景总,现在还是有两条路可选,一是等待心脏移植,但是供体稀缺等待的时间无法预估,以她现在的状态,能否等到是个巨大的问号。”
“那第二个呢?”景槐昀紧握着米汤的手,努力不让自己失态,抬头看着医生。
“第二个就是立即进行复杂的心脏搭桥手术,尽可能地改善心肌供血,延缓衰竭进程,为等待移植争取时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手术风险极高,她的心脏太脆弱了,术中术后都有可能出现恶性心律失常,心率加重的可能性非常大。”
医生顿了顿,看着景槐昀惨白的脸,“无论选择那条路,她都需要绝对的平静和强大的求生意志,景小姐醒来后的那一小会儿,情绪非常激动,她一直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
“郝幼仪?”景槐昀急切地问。
医生点点头。
“医生,”景槐昀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和哀求,“请你们......尽全力维持她的生命体征,给我,给我一点时间。”
景槐昀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没有回家。
她让米汤留在京都照看着景梓眀,自己则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再次坐上了前往青州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