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意识到逃不掉后,阿轻哇哇大叫。
但显然,她掉入了一个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的境地,热气堵住了嗓子,也烫出了眼泪花儿,在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间内,她像一条任人宰割的死鱼生无可恋地朝岩浆冲去。
咦?咦——!!
阿轻惊声尖叫,无限加剧的落空感让她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像被压住的笋子拼命想破土而出,也像被捆住的鸭子拼命扑腾不想死。
在这种生死时速内,本该被忽视的微小异动反而变得清晰,阿轻心头一凉,像丢了什么东西,很快又一热,感受到的热焰温度就这么硬生生地翻了一倍,烫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怔怔地转眼往后看,模糊的视线中,几簇红色的、水草一样的线条正张牙舞爪地挥动着,像从她身体里伸出的爪子,正带着三分慌乱、三分凶狠、四分破罐破摔的气势朝天上冲去,一根接一根扎进暗不透光的朦胧烟云。
云层里传来一声轻咳。
被红线吊着的阿轻颤着手抹抹眼泪,腰腹也被绑住了,让她莫名觉得自己像块烟熏的腊肉,多应景啊,底下还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小少主真是......不走寻常路。”
又一声轻咳后,云层里现出一道佝偻的身影,老迈的妇人笑意深重地朝她看来。
阿轻萎靡地垂着眼,前胸后背都被汗浸湿了,模样或许比她从湖里钻出来还要狼狈,她闷闷地抽着气,一句话都懒得说。
她能对自己进行恐吓式教育,不代表别人也能这样。太可怕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被红线牵住的老妇人此刻完全洞悉她的心境,垂首道歉:“是老身冒昧了。”
阿轻心有余悸地瞟了瞟底下的岩浆,下一瞬,岩浆变回了山林,她软着腿落到了地上。
兀自发了会儿懵后,心情就莫名跌入了谷底,退堂鼓也敲得厉害。
安静站在一旁的老妇人斟酌着开口:“小少主不必如此自暴自弃。”
阿轻拧起眉头看过去。
老妇人掌心托起红线,友善地解释:“小少主许是未控制心绪,才将所思所想传递过来。”
竟还有这种事?!
阿轻攥着指尖,谨慎地往后退步,忽然眼睛一闭,飞快地从天地镜里逃了出去。
*
第二日,阿轻无心学习。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些飘摇的红线,它们从她身上坠落,逐渐连接成复杂的图案,环绕着她缓缓转动。
很难描述这种诡异的感觉,像有一部分的自己莫名其妙掉到了外边,心里凉飕飕又空落落的,一时半会习惯不了。
公仪真推门进来,看到小女儿正愁眉苦脸地托着腮,她笑了笑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阿轻抬起脸:“......灵盘?”
公仪真颔首,半弯着腰,冲懵懂的小女儿伸出手:“御灵师七境化灵盘,十境生灵相,公仪氏的血脉灵盘却没有境界限制,而不管是灵盘还是灵相,都是你自身灵力、灵元的具象。”
阿轻被阿娘牵着往外走,红线化作的灵盘就在她身侧轻晃。
在天地镜中,阿娘现出了自己的灵相,那是一只金色的凤凰,凤眸微睁,颈项修长,姿态优雅而高傲,硕大的翅膀展开时掀起一阵微风,绚烂的光芒在华丽羽翼之间摇曳闪烁。
被唤醒的凤凰慵懒起身踱步而来,若有似无的灵线交织在长长的尾羽中,又缓缓消失。
它走到阿轻面前,凤冠几乎要与她额头相贴,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在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睛中看到了满脸震惊的自己。
阿轻很难不惊讶,而当她还在傻站着的时候,作为她灵元一部分的红线已经毫不见外地绕到了凤凰脖子上,然后倏地一下消失了!
凤凰眯了眯眼,似乎在说这是什么胆大包天的熊孩子,下一瞬,它便扇了扇翅膀。
天旋地转后,阿轻被凤凰卷到了背上,她还没坐稳,凤凰就已经鸣叫着冲上了天,灿烂的日光和凤羽上的流光交相辉映,既神圣又梦幻,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逝,她紧紧抱着凤凰脖子,在激荡灼热的罡风中忍不住心潮澎湃。
下方,公仪真与身为镜灵的老妇人互相见礼,镜灵诞生于天地镜中,代代相传,眼前这一位,可是比公仪彻的年岁还要大。
镜灵婆婆笑着说:“小少主天资聪颖、勤学苦练,见她有心突破,老身昨日便助了一臂之力,没吓到她吧?”
公仪真摇头道:“她不是那么胆小的人。”
否则怎么敢骑着凤凰在天上飞?
镜灵婆婆深以为然:“小少主行事谨慎,戒备心强,无法控灵大抵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对此事的抗拒。”
公仪真蹙着眉转过脸。
镜灵婆婆并未多说,她目光温和地遥望着半空中肆意飞翔的两道身影。
“......等她想明白了,这世间万物,便皆可由她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