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向帝后,勉强算是替温家解释了一句,不卑不亢,一双瞳孔亮的惊人。
“臣女曾心有期许,望方公子是我良人。可,比起女儿家所谓的声誉和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臣女更在乎温家长房之名,如若就此妥协,只怕百年之后,见不得父母。
方家所求或许有她们的道理,方家主母爱子心切,臣女可以理解。只不过我,大抵并非这姻缘的好人选了。”
“是今科探花方子聿?”景佑帝在脑子里过了遍姓方的年轻人,开口问道。
“是他。”
“朕先前瞧着,他才气还算出众,为人亦是端方君子,没想到……如此迂腐,内宅不稳,拎不清!他们什么人家,你又是什么出身,何时轮到他来挑剔你了?纯属无稽之谈!”皇上轻嘲一声。
方家不过落魄读书人家,自江南进京赶考,甚至需要先投奔温家方才能在京中立足,即便如今方子聿中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翰林。
京城这地界,砸块砖都能砸出几个有品衔的京官来,这方家又算得了什么。
“你二人,本就不般配。”景佑帝盖棺定论。
温知许微微笑着,仰着下巴,“臣女也是这样认为。”
景佑帝稍挑眉头,有些讶异她的态度。
“我出身名门,身后更有皇上和娘娘撑腰,实在不必如此放低姿态委曲求全,平白辱没了自己,也辱没了父母。”
“如今,臣女只愿退了这门亲事!”
“好!有你父当年之风,爱憎分明。你记住,将门无弱女,只要错不在你,朕就一定给你撑腰!即刻派人去温方两家传旨,所谓婚约,作废无效。你的婚事将来由朕做主。”皇上大手一挥替温知许解决了麻烦。
比起只会哭哭啼啼伤风悲秋的弱柳扶风,景佑帝显然更欣赏这般敢爱敢恨,骄傲矜贵的女子。
“多谢皇上,只不过……
臣女今晨在一气之下已私自将退婚书送至方家……可能会有些小麻烦,不知陛下派去传旨的人,能否配合一下臣女?”温知许有些不好意思地拿手比划了一下“小小”的范围,冲景佑帝咧了个大大的笑容。
帝后双双轻觑眉头,有些不明所以。
……
-
而就在温知许进宫面圣这日的清晨——
咚咚敲门声在方宅门外响起。
守门仆从打着哈欠慢吞吞地开门。
“什么人,大清早的就在我方府门口闹腾?先递名帖吧,我家公子已出门会友,今日不见客。”仆从这两日见多了上门来巴结献媚的学子和各家小门小户企图攀亲的,渐也失了分寸,鼻孔朝天看人,嚣张得紧。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再说话,臭奴才,少在本姑娘面前放肆!”
仆从看去,来人竟是忠勇伯府大小姐身边的连翘并一个嬷嬷。
这连翘姑娘也是见惯了的,本该更客气些捧着点的,毕竟是未来主母身边的贴身丫鬟。
不过嘛,想起这阵子府上盛传的流言和从夫人院中来的消息,这厮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哟,这不是我们连翘姑娘嘛,怎的今日贸贸然就来了,奴才这也没接到消息啊,这是要见夫人还是我家少年啊?”仆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浑也没个正形的。
“哼,什么样的人家配什么样的看门犬,真真是失了身份体统。”连翘侧过身去,双手抱胸,不愿多搭理这人。
“你!你说谁……”
“还不快去向你们主母通传,误了正事,是你担待得起的嘛!”
连翘截断对方的话,扬了扬手里的帖子,高声正色道:“温家长房大小姐温知许,攀不起方府高门,前来退婚!”
!!
方府先前匆匆于京落脚置宅院,虽有心买在城西贵人圈,但奈何囊中羞涩,最后咬咬牙买在了东头泾明巷中,周围多家境还算殷实的商户和书生门第,倒也算说得过去。
但泾明巷中好的位置余留较少,方家这边周围几户人家挤挤挨挨,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周围但凡留心都能闻着个味儿。
仆从惊得在原地愣了好半天,眼见着看热闹的人渐渐围了过来,甚至颇有些上前询问个究竟的架势,赶忙连滚带爬地请连翘入内。
“我的好姐姐,你饶了我,饶了奴才这张破嘴。”说着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有什么事情咱入府详聊,可好?奴才这就去通传我家主母。”
连翘瞥了他眼,轻哼一声,到底跟着进去了。
大门一关,隔绝了好事者的视线,却挡不住周遭四起的八卦流传速度。
忠勇伯府这是要和方家退亲?
往常这种世家名门的消息哪里有她们泾明巷知晓的份,现如今真真是有了一桩大热闹可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