驶过弯弯绕绕的山路后,常建民跟常乐交换了位置,让她练练手。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了小区大门。
门口依旧热闹,早上卖包子的那家店,到下午就变成了卤菜摊;水果店门口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各种水果,颜色鲜艳,琳琅满目;菜鸟驿站里有不少人在排队取包裹;旁边那家不知道卖什么的店,也排起了长队。
常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队伍里的姥姥。
她正跟一个年轻小伙子争执着什么,看小伙子的动作,似乎想把她请出队伍。
“你姥姥在那儿。”常建民也看见了这一幕,“好像在跟人吵架?”
常乐猜测道:“肯定是她排了好几轮,被店员发现了。你看她手上——”
姥姥手里提着个网兜,兜里至少摞着三盒鸡蛋。
常建民:“你要不下去帮帮她?”
“我?”常乐苦着脸,“你信不信,我一出现,她肯定要我排队领鸡蛋。”
常建民调侃道:“那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是二老的保姆呢?”
常乐:“……”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唉,全职女儿不好当啊。这一天天的,操不完的心,防不完的骗。
常乐无奈地下了车,常建民又坐回驾驶座上,将小车缓缓驶进小区。
“姥,”常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姥姥身后,假装路过,“你怎么在这儿?”
果然,姥姥一看见她,眼睛一亮,立刻揪住她的胳膊,把她往队伍里塞。
“来来来,你来替我排。”她冲小伙子喊道,“你不让我排,让我外孙女来总可以吧?”
小伙子一脸无奈,说:“她要排也行,可是得从头开始排起,这样才公平。”
常乐“哦”了一声,转身就向后走,排在了队伍最末端。
姥姥迈着小碎步追上去,捶了下她的肩,埋怨道:“你傻啊?我的位置那么靠前,再排一会儿就到了。”
“哎呀,不差这一会儿。”
常乐懒得跟她争辩,长叹一口气,低下头开始刷手机。
排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她了。女店员递来一张调查表,声音甜腻:“您好,请您登记一下信息。”
常乐扫了一眼,前几项是询问姓名、电话、家庭住址,还算合理。后面又打听她的工作、月收入、存款之类的,她顿时心生反感,拿起笔就是一顿瞎填。
填好后还得扫二维码,加企业微信,加完后还得关注这家店的公众号……
一顿操作下来,常乐的忍耐已到达极限了,女店员这才笑盈盈地拿起一盒鸡蛋递给她,并介绍道:“美女,可以看看我们旅行社最新推出的厦漳泉五日游活动哦,只要599一个人,最快下周就可以出发。报名就送空气炸锅,双人报名还能送烤箱哦。美女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姥姥在背后不停戳她的肩。
常乐强忍住烦躁的情绪,礼貌谢绝:“不用了。”
走出门店,常乐把鸡蛋放进姥姥的网兜里,叹气道:“姥,你要这么多鸡蛋干嘛?一盒十个,加上昨天领的,已经有九盒了,吃不完都浪费了。”
“怎么吃不完?咱家五口人,一人一天一个蛋,不到三周就吃完了。”姥姥喜滋滋地说,“到时候咱们再来领。”
常乐挽着她往小区里走。
“放不了那么久。”她提醒姥姥,“你没看保质期吗?下周就过期了。”
“啊?”姥姥大惊失色,赶紧掏出一盒鸡蛋,眯着眼,盯着盒子上的那串小数字研究了半天。
“还真是!”她扭头就要往回走,“我去找他们换!”
常乐急忙拉住她,劝道:“那些鸡蛋都是从同一个大箱子里拿出来的,保质期肯定都一样啊,算了吧。”
姥姥呆在原地,怔怔自语:“那咋办?这么多蛋,一个星期怎么吃得完啊?”
她忽然灵机一动,“欸,听说做蛋糕要用很多鸡蛋,要不我去学学怎么做?”
常乐笑她异想天开:“你拿什么做?咱家又没有烤箱。”
姥姥指着不远处的门店,兴冲冲地说:“双人报名能送烤箱啊!这不巧了吗?”
常乐:“……”
巧什么巧啊?这么明显的圈套你看不出来?
她一把拽住姥姥的胳膊,把她往小区里拖。
“你还真是给个鱼饵就上钩啊!不就是九十个鸡蛋嘛,煎蛋炒蛋卤蛋水煮蛋茶叶蛋,我三天就给你消灭光!”
--
晚上,吃完全鸡蛋宴,姥爷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桌子上架着手机,还用台灯给自己打光,开始每晚的“苏大强模仿秀”。
常乐洗完碗,闲得无聊,叼了个苹果,偷偷溜进书房。
只见姥爷穿着灰色羊毛衫、黑色皮背心,打扮得像模像样的。乍一看确实有几分苏大强的神韵。
他的说话风格也在刻意模仿苏大强,拖着调子,有气无力,跟直播间的网友聊着自己的峥嵘往事,不时回答一下“蔡根花宝贝去哪儿了”之类的弱智问题。
常乐坐在桌侧,瞥了一眼手机上方的数据——直播间人数寥寥,一会儿两位数一会儿三位数,聊天的就那么几个。
偶尔有人打赏,姥爷都兴奋得不行,连声感谢,还起身鞠躬。
中途下播休息,姥爷缓缓地喝着热茶。
“姥爷,这一晚上能赚多少啊?”常乐好奇地问。
姥爷清了清嗓,“没多少,就是解个闷儿,找人聊聊天呗。”
“姥爷,给你提个建议。”常乐说,“你说话时,嗓子里要卡着一口痰,这样更像他。”
姥爷“咳咳”两声,声音压得很低:“这样吗?”
常乐笑起来:“哎,不错不错。”
她坐到姥爷对面,认真端详着他,又掏出手机搜索苏大强的照片,举到他脸旁,对比道:“你的眼袋没他的深,眉毛没他的浓,头发比他茂盛一点……”
她忽然想到什么,两眼放光,跃跃欲试,“要不我给你补个妆?很快的!”
不等姥爷反应,常乐就一阵风似地冲出了书房,没一会儿,就提着化妆包兴奋地回来了。
姥爷一脸不乐意:“我怎么能化妆呢?这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