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汤穗穗的话语开口,周围的空气如同凝滞一般停在原地。周围琐碎的声音似乎被屏蔽,蓝鄞只听得到自己“隆隆”的心跳声,她下意识拉起嘴角,强颜欢笑掩盖自己的真正情绪。
“……怎么会呢?只是曾经很熟悉而已。”
汤穗穗张了张嘴,还想追问下去,却被蓝师姐又一次堵了回去:“好了好了,快吃吧,饭菜都凉了。”
之后蓝师姐怎么也不回答原来的问题,汤穗穗看着蓝师姐的脸色不太自然,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而一直沉默着的师姐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放了筷子,留下一句“我吃好了”转身上了楼上休息的房间。
看到两位师姐明显心里有事的样子,汤穗穗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连晚上休息的时候也没那么舒坦。
寻常她还会主动围绕在师姐的身边,但今天师姐的样子明显不对劲,她也不敢去打扰师姐。汤穗穗抱着自己的腿坐在床上,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心中暗暗念叨,明天师姐的情况还没有变好的话,她就找师姐问个明白。
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实在棘手的事情,自己解决不了的,那不如把问题说出来,大家集思广益才能解决清楚——其实这还是娘亲教给她的处理方式。
也正因如此,她一直不是将事情闷在心里的性格,习惯了有什么都有话直说。
她垂眸望着摆在面前的两块信物——秦王的令牌、杜曜桑的玉牌——摆放在自己的面前,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和这两位一直锲而不舍寻找亲人相反,汤穗穗根本不敢迈出一步,生怕听到的就是坏消息,不如抱着虚无缥缈的期待自我安慰。
八年前的懵懂无知让她给自己编织了美好的梦境,现如今也后知后觉感受到当时残酷的事实。
即便如此,汤穗穗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希望娘亲离别的那句话会是美好的期待。
……这也是她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支撑自己不断往前走的信念。
“……娘亲、师傅……”汤穗穗神色茫然,完全卸下了平日里喜气洋洋的神态,轻声呢喃开口,“我该怎么办?”
这些情绪原本都被她积压在心底,不想流露出来让身边的师姐们担心。但现在两位师姐都心事重重的模样,也勾起了她藏在心里的矛盾。
——可是啊,她始终相信,她们总有重逢的机会。
“我相信,我们一定会重逢的。”汤穗穗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睛已经完全充满了坚定,“只是还不到时候。”
这句说辞是姬忘尘最早告诉自己的,也是她这么多个年日里一直劝说自己的。
她和娘亲总会相见。
汤穗穗用力地晃晃脑袋,想要将愁闷的情绪全部甩掉。她在床上换成寻常打坐的姿势,闭上眼无声念出心法口诀运转周天。
这个方式是师姐教给她的,尤其是心情烦躁的时候,运转过几个周天后,灵气自然而然会祛除体内的烦躁不安。
今日,也同样起到了效果。汤穗穗心中不再燥闷之后,也就收拾收拾进入了梦乡。
而另一边,被汤穗穗念叨的姬忘尘正坐在椅子上,伸手垂眸望着银白透亮的长命锁,上面损坏的痕迹均跟她记忆中别无二致。从长命锁的外表看得出来,前人将其保存得很好,还专门去掉了上面的一层黑绣。
她的指腹从上面的纹路划过,放空自己的大脑,将全部心神放在触觉上。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再看到它的机会。
但就在方才,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打开秦王赠送的锦盒时,竟然看到的是这一块长命锁,锁上甚至还刻有她的乳名“岁岁”。
她原本以为对方没有认出自己,却没想到她不仅认出了自己,还将自己那块的长命锁保存得完好地送给自己。
曾经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母亲的心里的存在远小于她所追求的一切。但现在看来,或许自己也并非那么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姬忘尘收紧成拳,握住手中的长命锁,嘴角露出释怀的微笑,轻轻呼出闷在心口的浊气。
这样就够了。
娘亲有她往前的方向,她也有——现在,她想为杜蕴辰找到真相。
她从怀里又掏出先前凝结杜蕴辰灵体的铃铛,放在掌心。她之前怀疑铃铛的主人是师傅的师弟、也就是自己的小师舅,师傅以前不止一次提到过她们师门的趣事,他害怕自己的怀疑会伤到师傅的心。
可倘若真的是小师舅所为,她这样有所猜测而不去深究,难道不是对他恶行的一种纵容吗?
她曾经和杜蕴辰有过一段很长的交谈,也知晓了那人和杜蕴辰的几次交流。她笃定对方一定不仅仅只有杜蕴辰一个受害者,说不定在宗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方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谋划。
也正是这样,她不能将这些事情放任不管。
……哪怕最后会被师傅厌弃,她也一定要查明真相。
第二天一早,姬忘尘开门见山地将自己回宗门的想法说出。蓝鄞毫不意外,甚至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行啊,一起。”
既然说好了一起,三人就这样起身,一边闲聊一边沿原路返回宗门。
“蓝师姐你不去鄞都了吗?”汤穗穗在一旁插嘴,她完全没有相信昨晚蓝鄞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