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北侯府白布一挂,门口甚至来了某些意想不到的人。
王实礼踱步在府门外的台阶上,身边跟了几个人,他看看府匾又望望地,嘴里自顾自喃喃:“怎么死了呢?这家伙怎么死了。”
身边的人看着王实礼不停踱步皱眉的样,狗腿地一撸袖子凑到他面前,说:“少爷您放心,这唐琦人虽然死了,但是您只要一开口,我们保准闹的剑北侯府鸡犬不宁,死了也不叫他开心。”
他话刚说完就被王实礼一脚踹到地上,王实礼骂道:“你有病啊,他死都死了你去闹他干什么?我做什么还用得着你说?”
倒地的人一懵,什么情况?他家少爷火急火燎带他们跑来剑北侯府不是想闹事?
商鑫挠挠屁股爬起,又去看王实礼的眼色。
“真死啦?不应该啊,唐琦怎么会死呢?”
他见王实礼仍旧探头往里面张望,嘴里叽里咕噜还在说,于是眼睛一转,莫非……?
商鑫又凑上去,小心翼翼试探着说:“少爷,要不,我们进去吊个唁?”
又是一巴掌,他被扇得有点委屈,听着王实礼继续骂:“我凭什么给他吊唁?他唐琦算什么东西啊,我为什么要去给他吊唁?”
商鑫摸摸红肿的脸,实在摸不透王实礼来这的目的,旁边另外几人手上拎着东西,想笑又不敢笑地低着头。
他眼睛瞥见他们手上的东西,心中一激灵,于是再次顶着王实礼的眼神凑上去语气更加不自信地开口:“少爷,要不…把早上拿的这些东西都扔在这?”
说完商鑫就熟练地闭上眼睛,意料之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他听见王实礼闷闷的声音:“嗯,全都丢了吧。”
商鑫睁开眼,王实礼继续抱着手,说:“反正留着晦气,便宜他了。”
商鑫和其他人一起把东西都堆在台阶的某个拐角,他朝王实礼望过去,发现他仍在往府里看。
“少爷?”他喊了好几声王实礼才转过头,看向他顿了一秒,才像刚回神一样开口:“丢个东西也这么慢,我养你们干什么的?”
王实礼说完就叉着手回身走掉,商鑫跟在他后边,回头瞥了眼那一堆东西。
很多的黄纸、衣服、马车、房子,甚至,还有好几个纸人。
商鑫想起早上他家少爷莫名其妙带着他们出去花钱扫了大半个街的东西,当时商鑫不明白为什么少爷连黄纸这些东西都不放过。
现在想想,那条街好像真的离王家有点远。
门外的声音并没有传进府里。
唐言正跪在垫上替他哥守灵,不久之前这个位置还是唐琦在跪,现如今剑北侯府里只剩下她和娘亲了。
秦简之一身素衣,强撑着精神,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来吊唁的人并不少,而且,也没有那些“眼睛”。
秦简之知道,他们不害怕了。
唐言旁边的垫子跪过很多人,有人磕头,有人上香,有人烧纸,还有人叹气。来来往往,唐言一次也没有抬头。
到晚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唐言膝盖跪得麻木,她刚伸手去拿黄纸,旁边空落很久的垫子突然又有人跪下。
“咚”地一声,那力度唐言并不觉得是跪,倒更像是脱力倒了下来。
那个人没有磕头,没有上香,没有烧纸,也没有叹气,就只是跪在那里看着她哥的棺椁。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他是刑法司的少监司,也是她哥口中一点不对付的“仇敌”。
唐言收回手重新垂头,程君实的呼吸声很轻,轻到她要以为身边没有人。他太安静了,什么也不做,唐言甚至怀疑他在偷偷预谋给她哥的棺材板掀了。
终于在唐言没有胡思乱想出更吓人的场面前,程君实哑着嗓子出声。
“我来…还东西。”
唐言偏头看向程君实递来的披风,仔细看,居然是她哥哥的。
唐言把披风接过来瞥了程君实一眼,他的头发很乱,眼里全是血丝,像是没有休息。
唐言知道他们是“仇敌”,也知道程君实被贬去宣琅。
但她不知道宣琅离洛城五六日的距离,程君实是怎么只花了三天就到的。
他不眠不休驾马三日,来剑北侯府还她哥一件披风。
唐言想不明白,这个“仇敌”到底算什么样的“仇敌”。
她重新垂头,程君实仍旧跪在她身边,唐言没说话却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越来越重,她没忍住瞥过去,只一瞬,她便怔住。
程妄在哭。
唐言赶紧收回眼神,他,居然哭了?唐言懵住。不是假意盈盈,也不是虚与委蛇,而是一种唐言说不上来的痛苦。对,就是痛苦。
程妄在痛苦。
意识到这点的唐言长久怔住了,她的心脏仍旧怦怦跳着,像是窥破了什么秘密。
“何日合棺?”
“明日。”唐言说。
她听见旁边人极浅地笑了一声,他说:“幸好,赶上了。”
程君实伸手去拿黄纸,唐言看过去,他手上有伤,而且因为乏力不自觉抖了起来。
他一张张的烧,火很烫,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一直到把整盆的纸都烧干净程君实才停下来,他盯着最后一点火苗问:“他是怎么死的?”
唐言垂眸,说:“南洲反扑,金北没守住,狼策军去驰援的时候被南洲大军围剿,增援去晚了,我哥他们就…”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火烧干净了,程君实却没动,他盯着唐琦的棺椁,说:“他没那么蠢。”
唐言看过去,程君实却没再开口,他站起来冲着唐言弯身道别,然后一个人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