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继续擎在胸前,风惊幔突然抬头四下里张望着,眼神自步跃夕的身上扫过竟视若无物,旋即满脸的惊诧道:“谁在说话?是谁?”
见再无声音,她吐了下舌头快速地晃了晃头,似喃喃自语般:“夜间的树林里果然什么东西都有欸。各走各路,互不耽误。各走各路,互不耽误……”
她边叨念边埋低了头,笑只得忍住不发,尚觉钝涩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一出“目中无人”或者“林中见鬼”被她演绎得也算逼真。
“哦!”猛的一记吃惊装得依旧卖力。“暗鬼”都从树上跳下来挡了自己的去路了,被吓得夸张一些该是应有的尊重。
步跃夕欲言又止,眼睛落在她的一双手上。如此娇弱的小姑娘伤成这样任是被谁瞧见皆会心生怜悯吧。若是搁在这位爷身上就——很是不用。风惊幔自胸腔呵出的气息都恨不得交叉成封条的形状。可千万别一瓢狗血泼了我的头,消受不起。
“哈哈——”
她没有听错。这家伙居然会笑的并且还笑出了声。一双眼睛笑出坦荡笑到弯起笑得黑白分明:“还以为你摘了白萝卜谢我。还好不是。”
白……什么萝卜?怪自己想多了。对方这张嘴发起力来较其身手竟也毫不逊色,还是闭了嘴更接近良善些。风惊幔将手举到步跃夕眼前,满面倾颓的道:“我谢谢你。你也看见啦,这就是代价。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等着被逮呢。”
“说的也对。”步跃夕不仅不恼还轻轻点了点头道:“早知你如此在意那个青瓷花盆,我就应该换个别的东西来摔。”
风惊幔略感吃惊道:“原来你在附近呀,那你撇下我跑什么?”她几乎可以断定,包着的伤口又没办法讲话,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割破她手指的是自茶楼摔出的碎瓷片。只是既被他看见了,装了半个下午瞎子的窘况没被他拿出来奚落一番就有点不太像他。
“我若在,就不会想不明白碎瓷片是怎么把你搞得像要自杀一样。”
风惊幔放下手迎上他的目光。她感觉得到,对方讲的每句话都不像在诓骗她,但却无法用常理来推敲。她看不懂。只有一样可以确定,步跃夕虽然嘴上半点口德不留但是友非敌。也不全是因为他这次帮了自己,或许,是一种感觉吧。就像她对霍纤入魂魄的感觉一样。
她看不懂的,对方则明显比她强了太多。步跃夕神色微怔,略低了头仔细盯住她的眼睛道:“你眼睛怎么了?”
合着自己鬼祟了一个下午,瞒得过他的就剩下这么一件事。行吧,我要求不高。风惊幔回避了他的目光,也是害怕自己有多少心事都不够他看的。你赢了。放松了下面部表情,她准备若无其事的回去睡觉。这位新邻居习惯在人背后喊话的毛病她还是记得的。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您请,叫出花儿来我都不会理你。
风惊幔刚刚迈出两步,一只脚便似踏进了一大片花田,牵带着她一颗小心脏跟着绚烂了起来。那些花儿她甚至叫不出名字,但却将她牢牢禁锢脱身不得。
你又赢了。
步跃夕在她身后用异常严肃的语气说道:“明天带你去见顾言迟要不要去?你喜欢他是吧?”
大意了你大爷的。老老实实趴着不好吗非要在屏风上乱比划什么?若是被他这张嘴满云洲的编排那我可就好看了。风惊幔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开口闭口都不对,一个人愣在那里像极了冻在冰层中的呆鸟。
等等,方才是谁说他是友非敌的?既是友那我在这担心个什么劲儿?这似乎也不是重点。用缠得极其笨拙的手摸了摸下巴,她承认是自己过于紧张了。她风惊幔喜欢谁难道很害怕别人知道吗?虽不至满大街去说但单就这件事她又有多在乎呢?
有。她在乎步跃夕是否真能帮上自己的忙。该不会是随口说说糊弄我的吧。若他当真有心,能力自不消说,人家可是犹来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还十七啊。啧啧啧,靠谱!还有就是,他带我去总得有个理由呀?怎么说?怎么说都行只要不是张口一句这是你迷妹。
这位爷虽说良善不足但也绝非一无是处,听上去关于明日的安排还有的可唠呢。原来,被喜悦冲昏了头之说竟是真的。风惊幔一时间觉得脚下似有些飘忽。自心底释放了一张笑脸出来,打算挤出两句堪听的话感谢自己的这位新邻居。可想夙愿即将达成的喜悦又被自己这一转身转了个荒僻落寞。
人呢?
又来。几个时辰之内已经是第二次了。“走时知会一声能累死你是怎么着。真是个目中无人全无礼数的家伙!”不管了,睡觉!
方才起了这个念头眼中的钝涩感即刻全然无察。困的。这一天玩儿得实在是有够疲累了,七师兄就……七师兄也暂时先靠一靠好吧,姑且养足了精神再说。古人常言长相思者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若非骗人,那就是自己永远也做不了那样的人了。
手指尚未触到那扇木门,一种复杂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还来?几时起走的如此倒运居然沾上这么个人。
满满的困意不得已被强行驱赶,风惊幔重拾警觉,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将她这间木屋检查了个仔细。这么大的变化居然早没发现,亏得自己还在这附近耽搁了许久。
在原木屋的基础上,该加固的加固该修补的修补,不仅门前增设了台阶及护栏,整体风格也由没风格转为一种带有质感的古朴。实在是变得亲主人都不认得。更难相信此番变化皆为一日之功。
他说的要帮忙修房子竟是真的。原来是自己狭隘了。只是一点,还鹰生来的使命就是抵御凶邪守卫云洲这绝错不了,帮修房子帮搭讪这么个用法是不是就过于接地气了。
风惊幔枕着手臂仰面躺在床上,这种感觉甚至令她舒服到舍不得睡。她知晓自己是个俗人,“诗意”二字所言为何素来不是很懂。直至此刻,枝叶掩映下的月色倾泻而出,星辉闪耀于若有似无的留白之间,她想,或许就是这般意境了吧。
月色。星辉?
活了十几个年头为什么之前没有觉得?
我……
“喂!喂——”
“我的屋顶去哪里啦!听见没我问你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