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立在廊下,指尖拈着银剪,正细细修剪那丛被雨水打湿的木槿。
“想什么呢,仔细手。”身后传来苏宥棠的声音。
“这株双色木槿今日雨太急,压断了花枝,真是可惜了。”明溪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道。
苏宥棠走近了,忽然伸手拂过花瓣上的水珠,“断了便剪掉了,留着做什么?”
正说着白芷踏着湿漉漉的青石小径匆匆而来,“小姐,表小姐到了,正往院中来。”
冯嬷嬷带着一行人进了栖棠院,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小姐。”
“起来吧。”苏宥棠虚扶了冯妈妈一把。
苏宥棠朝刚进院的女子望去,只见那女子踏着碎步而来,轻缓且沉稳,身着浅蓝色百合杭绸,发间那支蝴蝶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颤动,活脱脱像十几岁的少女,倒真应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的老话。
苏宥棠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云瑶姐姐,可是把你盼来了。”苏宥棠上前牵起她的手,轻拍两下,在她抬眼的瞬间,苏宥棠瞧见那精心描绘的眼尾处,藏着几丝用脂粉也掩不住的细纹。
她轻笑道:“今日这身装扮似比我还年轻几分。”
“宥棠妹妹。”她微笑着回应,林乐茹此刻还不适应顶着谢云瑶的身份,有些怯懦。
苏宥棠似知她心中所想,在她耳旁轻轻开口:“府中有眼线,最好做的真切自然些。”
林乐茹挤出一抹恰到好处地微笑,“云瑶省的。”这笑容她曾在教坊司反复练习。
白芷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小姐,揽月轩已备好,表小姐一路劳顿,不如先用些茶点?”
苏宥棠点点头:“也好。”
苏宥棠亲昵地挽着林乐茹踏入内室,“这是我平日起居的内室,可直接来找我。”
林乐茹点点头,“好。”
苏宥棠眼角扬起一抹笑,“看来冯嬷嬷教的不错。”
冬至堪堪开口:“小姐,表小姐身上的疤痕也好的大半呢!”
她看向林乐茹的手背,从前道道细小伤痕,如今只剩淡淡红痕。
“好!多亏了你悉心照料!”两人暗笑道。
日后且由冯嬷嬷先教你些规矩礼节,待学得通透了,再同白芷学。
冯嬷嬷含笑道:“表小姐悟性极高,学的又好又快,奴婢瞧着是打小就有些底子在的。”
林乐茹淡淡开口,掩下眸中的那一抹黯然,“到底是小时候跟着学过些规矩,如今倒还剩些根基没全忘了。”
白芷和明溪一前一后走来,“小姐,表小姐行李已安置妥当。”
苏宥棠点点头。
“可有读过什么书?”苏宥棠看向林乐茹,状似随意地问道。
“只是少时在学堂读过,十一岁之后便是教坊司的妈妈请了先生在教。”她指尖微颤,绞着帕子。
苏宥棠眸中带笑,从妆台前取出一张单子,上面列了各种书籍,“你看看这些可有读过?”
林乐茹接过那张宣纸,纸上列着《女诫》《内训》等闺阁常见书目,这些书单排列颇有章法,从妇德教化到诗赋策论,“大多都读过,《贞观政要》未读过全本,只零星看过几篇策论。”
苏宥棠盯着她发间微微晃动的珠钗,忽然笑了:“无妨,来日方长。”
“琴棋书画如何?”
她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琴略通一二,棋艺粗浅,书画……倒是常练的。”
“白芷,去取把琴来。”
她唇角微扬,“略通一二?那便弹一曲。”
她指尖微蜷,低声道:“想听什么?”
苏宥棠漫不经心地回道:“随你。”
林乐茹起身,指尖轻抚琴弦,沉思片刻便拨动琴弦,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苏宥棠静默片刻,忽而轻笑:“《凤求凰》?若只算略通一二,那府上的乐师们怕是要自惭形秽了。”
林乐茹垂眸,指尖轻轻按住微颤的琴弦,低声道:“谬赞了。”
“我知晓了,稍后我去找些书给你。”她偷偷看向一旁的冯嬷嬷,“表姐怕是不知,冯嬷嬷就是出了名的严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刺绣女红更不在话下。”
苏宥棠话音未落,冯嬷嬷便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姐这话真是折煞老奴了,不过是年轻时在六尚局当过几年差,跟着尚仪大人学了点皮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