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着这些往昔峥嵘岁月,想起的却是谢春风坐在猫猫峡的船头,用淡淡的嗓音跟我讲话时的样子。我知道他分明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就在山下那条游轮上,可我却像他远在千里之外那样想他。
谢春风总是给我这样的感觉。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他从没有主动接近过我,是我一直追在他身后,却总是越追就离得越远。
我怔怔地在观景台上站了良久,等雨再下起来时,才回头往船上走。
诗城是长江游的重头戏,船会在这儿停几个小时。我因为只去看了滟滪堆就回来了,回来时离开船的时间还早。
码头和趸船上照旧有很多卖东西的商贩,我穿过喧杂的叫卖声,买了一份莹莹碧绿的神仙豆腐,坐在小马扎上吃。这神仙豆腐其实只是形状质感长得像豆腐的一种果冻,摊主拎着勺子往盘子里浇过一遍醋汁和辣椒蒜末,说:“这是用我们这里‘神仙树’的树汁做的,吃起来好香好香。”
诗城口音里的尾音是往上翘的,透着股人情味浓厚的亲昵。
神仙豆腐入口的确有草木清香,混上醋的酸味,在这潮润的天气里不失为一道开胃的好点心。
我埋头吃得正香,隐约听见身后走过的人似乎在说谢春风的名字。也可能是谢某某,也可能是某春风,我没听太清楚,回过头去看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说的。
人群里有个穿着黑色T恤的人走过去,我瞧着眼熟,走到登船处附近又看见了他,我才想起来是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在宜浔和赵礼吃过饭后,赵礼把车给我开了,这黑衣男就是当时去会所接他走的那个司机。我那会儿只是匆匆瞥见他一眼,难为现在还能想得起来。
我的目光迅速从他脸上扫过,在他看过来之前看向别处。那双阴郁的凤眼让我隐隐不安,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但我没捉住那异样究竟因何而起。
我不认为在这儿见到这个人是偶然,更何况我还听到他和他身边另外两三个人正向守在登船处边上的船员打听“谢春风在哪儿”。
船去宜浔的路上,那个停电的夜里,谢春风躲到我的505来,当时他说——“在岸上得罪了点人”。他得罪的人应该就是赵礼的人,而他们没准备轻易放过他。
我上船时黑衣男和他的几个同伴已经走进了游轮一层的大厅。他们的动作并不显眼,四散在人群里状如闲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经过他们,匆匆往员工区走。
我的心脏砰砰地跳,面上沉静无波。
我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谢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