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老板又要远行,临别前一晚,言杞与顾云一同为她践行。
三人没有去喧闹的酒楼,而是各自带了些好酒好菜,在打烊后安静的鸣风书院后堂小院里相聚。
夏日的傍晚,暮色将尽,远方送来几缕柔和的风,三人就着此间良辰下酒,不尽惬意。
言杞为二人斟上酒,看向影老板,“阿影这次又要去哪里呀?”
影老板穿得鲜艳,她每次短暂驻足的时候,都恨不得把所有艳丽的颜色挨个穿一遍。
此刻,她身上橙红色的衣裙像是披上了远方天际的晚霞,映得她明艳的脸庞愈发勾魂摄魄。
顾云作为一个女人,有时候瞧着她都觉得移不开眼。
此刻,她轻轻端起青釉杯盏,修长洁白的手指衬着清透釉色愈发莹润。
“往北走。”
“此时北地水草丰茂,天地辽阔,也不似京城炎热,正是游玩的好时节。”
她抬头远望,眼睛里似乎已经映出了很遥远的地方。
“等到七月流火,我便和商队带着草原上初养肥的牛羊、新鲜制出的奶酪回大曦贩卖,准能大赚一笔。”
顾云听着,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向往的笑。
今日相聚皆是熟识的女子,顾云也作寻常女子打扮,一身天青色衣袍,沉静秀美,象白腰带盈盈一束,更显韵致。
“听着真让人羡慕。阿影,你是如何做到每次都走得这么潇洒的?”
言杞连忙附和,“是吧!你也这么觉得,阿影总是能走得毫无留恋。”
言杞今日随意地套着白底蓝袍,自从脱离瘦马身份后,她对打扮再无心思,但架不住面容姣好,这么干干净净的,也透露出一种不落俗的本真之美来。
影老板对着二人一笑,“我也并非无心无情之人,每次离开,心里总归有些不舍。但是,我心里知道,我的一生,应当永远属于路上。”
顾云不解,“为什么呀?”
影老板对她打趣一笑,“我阿兄可同你说过我们家的事情?”
顾云愣愣地张了张嘴,影老板也不等她的答案,自顾自继续讲了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的爹娘都是走南闯北的经商奇才,也许是受他们影响,我从小便渴望着来去如风、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们离世后,我很自然地就走上了这条他们走过的路。”
顾云发自内心地称赞她,“你真的很厉害。”
想做一件事与把它做成是两码事,多少人只是在脑海里想,却一步也不曾迈出过?
影老板身为一个女子,能够遵从本心一直走在自己的路上,还能将产业经营得这般宏大,实非常人所能。
言杞老早就赞叹过影老板的决心和毅力,此时不禁拉着顾云一起向影老板敬酒。
“她呀,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啦。来,阿云,我们一起敬她一杯,祝阿影此行顺利!”
顾云顺着言杞的动作一同举杯,“祝阿影此行顺利!期待秋天能吃上你带回来的奶酪。”
叮——
三个杯盏相触,发出轻微的脆响。
一杯饮尽,影老板将话题转向了顾云。
“话说回来,下次相见时,我会不会该改口唤你嫂嫂啦?”
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被这个问题问住,顾云双颊微红,一时没有接话。
她轻抿双唇,突然想起什么,直直看向影老板,“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当初在南风馆,你们为什么要撺掇我包下那小倌?”
顾云看一眼言杞,“言姐姐便罢了,阿影你是他的亲妹妹,不站在他那边吗?”
影老板朝她眨眨眼,“可男人嘛,总得多试几个才知道好坏啊。”
顾云闻言,惊大了眼。
影老板被她可爱到了,轻啜一口酒,慢悠悠继续说道:“其实在正式与你结识之前,我已在云晖院认识了你一遍,我也清楚当初你们之间的事情。”
顾云听她说起那段日子,面上表情渐渐收敛,连脑袋也低了下去。
影老板见状,轻轻握住她的手,“希望你不要怪我隐瞒。”
“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我阿兄配不上你。”
“唉,他这个人吧,本质不坏,但有时候轴得很。当年家人惨死,他就一根筋地要去报仇,结果蹉跎了这么多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对待阿云你呢,他又倔得像驴一样只知道逼你,非要到失去了才夜夜翻进云晖院里哭。”
顾云默默听着,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小声问她。
“那,你与我做朋友,也是因为他吗?”
影老板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正了脸色,掰过她的肩膀与她对视。
“阿云你不用怀疑我与你做朋友的真心。”
“我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不喜欢的人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你蓬勃向上,极具巧思,又擅长共情,我没见过比你心思细腻的人了。”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是你,未必能做得比你好。”
顾云眼里有水光闪动,影老板还在继续说着。
“阿云,我始终希望你能过得快乐。要是你实在烦他,要不要请个调令,与我一同北上?”
她说得诚恳,顾云心里动容,避开她的目光忽地落下泪来。
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她...
顾云忍不住伸手揽住影老板,仍在淌泪的小脸搁在她的肩上,一开口嗓音里满是委屈与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