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狱寺戳了戳猫耳朵,“该给它取名字了”
“G小调”维斯塔不假思索。
“哈?!”狱寺瞪大眼睛,“哪有猫叫这种名字的!”
维斯塔的指尖轻轻梳过猫咪的毛发:“因为……我们是因为《G小调柔板》认识的呀。”
炉火噼啪作响。狱寺别过脸,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琥珀。”
“嗯?”
“我说,叫琥珀”他盯着猫咪金色的眼睛,“像……像你的琴弦在阳光下的颜色。”
维斯塔愣住了。她转头看向狱寺,发现他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猫咪突然喵了一声,轻盈地跳到两人中间,尾巴扫过他们的膝盖。
“不要,就要G小调。”维斯塔小声反驳
狱寺轻哼一声,却伸手挠了挠猫咪的下巴:“随你便。”
壁炉的火光将三个影子投在墙上,暖融融地交融在一起。窗外,西西里的初雪悄然落下,而琴房里未完成的乐谱上,悄悄多了一行稚嫩的铅笔字:
「致G小调·隼人·罗斯——我们的第一只猫」
G小调趴在琴凳上打盹,尾巴慵懒地摇晃着。维斯塔轻轻抚摸着猫咪的背毛,突然说:
“我以后要嫁给金发的王子。”
狱寺正在调琴弦的手指一顿,琴弓差点脱手:“……哈?”
“他要骑着白马来接我”,维斯塔的蓝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童话里的星光,“然后带我去环游世界。”
夏马尔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边,手里晃着一杯红酒,笑得意味深长:“哦?我们的小公主已经有理想型了?”
狱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为什么非得是金发?”
“因为童话里的王子都是金发呀”,维斯塔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我妈妈讲的故事里,金发的王子最勇敢”。她揪了揪自己的金色发梢,“我也是金发,所以……”
“那为什么一定要王子?”狱寺的声音有些闷,“其他的不行吗?”
维斯塔歪着头想了想,最后坚定地回答:“因为我喜欢王子。”
夏马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鬼,你懂什么?王子可不只是一个头衔,更是一种品格——优雅、浪漫、无所畏惧。”他故意上下打量着狱寺,“你还差得远呢。”
狱寺的脸瞬间涨红:“谁稀罕当什么王子!”
夏马尔突然单膝跪地,夸张地执起维斯塔的手:“既然如此,不如考虑一下我?”他眨眨眼,“虽然我不是金发,但好歹也是三叉戟蚊子的王子。”
维斯塔认真地打量着他凌乱的胡茬和松垮的白大褂,摇了摇头:“可是王子不会这么不修边幅。”
夏马尔大笑起来:“那等我买个皇冠,再整理一下仪容,再来娶你?”
维斯塔居然点了点头:“好。”
狱寺:……
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一把拽过维斯塔的手腕:“你是笨蛋吗?!这种大叔的话也信?”
夏马尔晃着酒杯,笑得更加愉悦:“哎呀呀,小鬼,嫉妒了?”
狱寺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正要反驳,却听见维斯塔小声补充了一句:
“不过……如果是银发的王子,也不是不行。”
空气瞬间凝固。
夏马尔挑眉:“哦?”
狱寺僵在原地,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猛地松开维斯塔的手,转身大步走向钢琴,琴凳被他撞得哐当一声响。
“……随便你!”他背对着他们,声音闷闷的,“反正童话都是骗人的!”
维斯塔偷偷笑了,指尖轻轻抚过G小调的脑袋。
夏马尔晃了晃酒杯,冲她眨眨眼:“看来某位银发小鬼,还需要一点时间成长啊。”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进来,将琴房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狱寺的银发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童话里未被书写的那位王子的模样。
碧洋琪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气,梳妆台上摆满了精致的瓶瓶罐罐。她正拿着梳子,轻轻梳理维斯塔的金色长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头发真漂亮”,碧洋琪笑着说,“像阳光织成的绸缎。”
维斯塔坐在镜子前,脸颊微红:“碧洋琪姐姐才漂亮……”她顿了顿,突然小声问,“为什么你能这么有魅力呢?”
碧洋琪眨了眨眼,粉发垂落在肩头:“嗯?”
“就是……”维斯塔捏着裙角,声音越来越小,“姐姐的眼睛很漂亮,像漂亮的宝石,而且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
碧洋琪突然笑了,指尖轻轻点了点维斯塔的鼻尖:“可某个银发小鬼,明明更喜欢看着你呢。”
“——胡说什么!”
门口传来一声恼羞成怒的喊声。狱寺不知何时站在那儿,手里还端着两杯果汁(碧洋琪命令他拿来的),耳尖红得几乎透明。夏马尔靠在他旁边的门框上,笑得一脸促狭。
维斯塔转过头,蓝眼睛湿漉漉的:“……隼人觉得我很丑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那就是觉得我好看?”
狱寺的嘴张了又合,最后整张脸都涨红了,憋出一句:“……还行吧!”
碧洋琪噗嗤一声笑出来,夏马尔则晃了晃酒杯:“两位小姐是不同的魅力呢”他故作深沉地补充,“碧洋琪是带刺的玫瑰,而小维斯塔嘛……”
“像月光下的铃兰”碧洋琪接话,顺手给维斯塔别上一枚珍珠发卡。
狱寺盯着维斯塔看了两秒,突然把果汁往桌上一放,扭头就走:“烦死了!”
可他通红的耳根和略显慌乱的脚步出卖了他。
维斯塔低头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发卡。镜子里,碧洋琪冲她眨了眨眼,而夏马尔举杯致意,仿佛在庆祝一场无声的胜利。
——原来银发的王子,也会为了一句好看而落荒而逃啊。
八岁那年,狱寺得知了自己私生子的身份。一怒之下,他离开了城堡,他砸碎了琴房所有的玻璃,却在离开的港口时听见身后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罗斯哭得满脸是泪,死死攥住他的衣角:“隼人,别走……”
“放手!”他甩开她,声音嘶哑得像受伤的兽,“你以为你是谁?同情我吗?!”
她摔在石子路上,膝盖渗出血痕,却还固执地伸着手。而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仿佛这样就能连同心口那团灼痛一起扔掉。
流浪的日子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暴雨。
他在那不勒斯的巷斗中学会用枪,在威尼斯的酒吧里替人伪造证件,偶尔会梦见一双熟悉的眼睛。某天路过邮局,鬼使神差地翻出那个早已背烂的地址,却最终把写好的明信片扔进了火炉。
反正……她肯定早忘了。
狱寺隼人站在书架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古典音乐鉴赏》的封皮。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金发少女身上——她踮起脚尖去够高处的书,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发梢,像是镀了一层薄金。
……罗斯?
他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五年了。他八岁那年从港口离开后,就再也没见过她。记忆里的罗斯总是缩在宴会角落,抱着小提琴像抱着盾牌,连说话都不敢抬头。
可眼前的人
身高变高了,也更瘦了,头发也长了很多
狱寺猛地别开脸,胸腔里传来一阵陌生的鼓噪。
该死,紧张什么!
他粗暴地抽出翻阅,书页哗啦作响。
她看起来……不一样了。
记忆中的罗斯像一抹苍白的影子,而现在的她——站姿笔直,眼神锐利,风纪委员的袖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开朗多了……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莫名发闷。
他伸手截住那本《神秘周刊》,故意让嗓音裹上不耐烦:“这本我要了。”
女孩转过头时,他几乎屏住呼吸
《神秘周刊》从书架滑落的瞬间,狱寺的身体比大脑先动了。
“笨手笨脚的毛病还是没改!”
他伸手挡在维斯塔头顶,杂志重重砸在他手臂上。疼痛让他“嘶”了一声,却闻到一缕淡淡的玫瑰香——是她发间的气息。
太近了。
少女的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他能看清她瞳孔里细碎的光斑。某种熟悉的、久违的感觉涌上来,像是童年夏日里冰镇柠檬汽水的味道。
“隼人,好久不见”
……见鬼。
狱寺仓皇后退,却撞上书架。几本《钢琴名曲集》噼里啪啦砸在他肩上。
“你没事吧?”维斯塔弯腰帮他捡书。
“少管闲事!”他抢过书,耳根发烫。
冷静点
可心脏不听使唤,在肋骨下疯狂跳动,像是要撞破胸腔。他死死盯着书脊上的烫金文字,却只看到记忆里那个总是躲在琴房阴影处的女孩——
“隼人君,能再弹一次《月光》吗?”
“烦死了!这破曲子你听不腻啊?”
当时的她会缩着肩膀小声说“对不起”,而现在的维斯塔——当他听见那句“隼人,好久不见”……
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阳光太刺眼,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一瞬间,狱寺隼人确信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整间书店都能听见。
……她记得?
这个认知让他喉咙发紧。他粗暴地扯开拉环,碳酸气泡涌上来,像他胸腔里那些无处安放的躁动。
“你父母呢?”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上个月去世了,当时才来霓虹不久”
咖啡罐在他掌心变形。
……所以才会变了吗?
孤独是最残忍的老师。狱寺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盯着便利店的荧光灯,突然想起八岁那年离家的夜晚——罗斯追到码头,蓝眸在雨中泛着冷光。
“至少把《月光》弹完……”
他没回头。
现在,同样的旋律在脑中响起,温柔得近乎残忍。
狱寺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新增的联系人“维斯塔·罗斯”刺得他眼睛发疼。
住我隔壁……
电梯里的空气凝固成冰。
“我给你写过很多信。”维斯塔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虽然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狱寺盯着楼层数字疯狂跳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信?那些信大概早就被扔进垃圾场了吧。毕竟连他自己都抛弃了“家”。
可当她苦笑着说“写的都是无聊的事”时,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反驳:“……谁会忘记你啊。”
蠢死了。明明想说的是——
“以后有话直接说。”他大步跨出电梯,耳尖烫得几乎燃烧,“……我又不会跑。”
305室的门牌上贴着猫爪贴纸。
橘猫扑上来时,狱寺僵成了雕塑。这小家伙暖烘烘的,让他想起西西里那只早死的虎斑猫——他曾偷偷把它埋在花园,而她一边安慰他,却哭得比他还伤心
茶几上的信纸露出一角:「隼人:你还好吗?」
……不好。没有一天好过。
红茶的热气模糊了视线。维斯塔问他“要加三块糖吗”,语气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窗外雨声渐密,橘猫在他膝盖上团成毛球,而她指尖的温度透过手背传来,烫得他几乎战栗。
“麻烦精。”他低声骂,却第一次没有抽回手。
就这样吧。
雨夜的霓虹在玻璃上晕开,像一封终于不必再烧掉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