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领被他揪得很紧,许清舟有点喘不上气,她用力扒张彭飞的手,眼泪因强烈的恐惧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这是一张漂亮清丽的脸蛋,哭起来梨花带雨惹人怜。
若是以前,张彭飞或许还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然而此刻面对这张脸,他只有恨。
只有恨!
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柔弱又好拿捏的丫头片子,脾气怎么就倔到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程度。
如果不是她太犟,他的债务早就拿狐狸抵清了,何至于一次又一次跟个孙子似得给人家下跪求多宽限几天,还被打得浑身伤,又怎会在借酒消愁喝得烂醉的情况下失手打了人丢了脸,赔了一笔医药费不说,如今连在院里的邻居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好不容易……
他好不容易找着个法子,用两个女儿拍点照片小视频放到网上赚些钱,眼瞅着流量打赏都不错,这债务一笔一笔分期还得也很顺利,这死丫头又半路杀出来,断了他的好事!
其实给女儿们拍那些视频供网上那些猥琐男观看,他又何尝心里舒坦?心里跟被一刀一刀剜了似的,只能不断说服自己:这次债务还清,就再也不碰赌博了。
他要彻底洗心革面,从此好好跟老婆孩子过日子。他会找个班儿上好好干,拼命攒钱给女儿们好的生活,好好补偿他们。
谁知这临门一脚之际,眼看就要迎来生活的曙光,老婆带着孩子跑了。他期望的美好安稳生活瞬间化为泡影,最最重要的是——他的债务没法还了。
他再一次被拖进了那种惶恐无助的黑暗深渊中。
他害怕、他愤怒、他不甘、他恨!!!
张彭飞忽然站起来,猛地朝许清舟大腿上踢了一脚:“你他妈说不说?说不说?!”
许清舟痛得抱腿蜷缩,只能不住摇头。
“你踏马的还给我装!”
张彭飞一把揪住许清舟长发,迫使她仰脸看他: “我都打听到了,昨晚我老婆下班回来,你是不是找她说话了?我那……只有你昨儿中午看见了!怎么就那么巧,你昨晚刚跟她说完话,她昨天半夜就带着还在跑了?还说你不知道!”
“装!叫你他妈的还给我装!”
说完手一甩,对着许清舟又是一脚。
许清舟痛得连呼吸都不稳,脸上布满了绝望。
事情确实是她去提醒琴佳姐的,但琴佳姐去了哪儿,她是真的不知道。
然而张彭飞知道她到底有多倔,认定许清舟是在嘴硬,他怒气更甚,借着外面忽闪忽闪的白光,张彭飞目光迅速在屋里张望了一圈,忽然两个大跨步走到床边,揪着尾巴一把拎起了狐狸。
狐狸任由他拎着尾巴,在半空中晃来荡去,闭着眼睛没一点活气。
张彭飞就这么揪着狐狸尾巴,转过身对许清舟冷笑道:
“不说是吧?不说的话,你这狐狸今天就得死我手里你信不信?”
许清舟扑上去想抢,被张彭飞一脚踹回去。
“你踏马给我老实点,”张彭飞指着她:“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我老婆孩子、去、哪、了!”
他表情凶残,语气恶狠狠的仿佛能淬出毒来。
但张彭飞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在吓唬许清舟,毕竟真找不着老婆孩子,这狐狸就是他还债的唯一希望。
然而在这电闪轰鸣当中,他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狐狸平时活泼得很,怎的今天被倒抓在手里,还不叫不闹的竟跟死了似的?
再甩一甩,真软趴趴的,跟死了一样!
张彭飞心里一咯噔,立马转身对着后窗,低头细看。接连不断的闪电白光下,依稀能见狐狸闭着眼睛,嘴也咬得死死的,还真是一点儿活气都没有。
张彭飞面色一慌,又伸手想试试它的鼻息。
就在这时,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张彭飞疼得叫出声,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勉强晃晃脑袋,转头就见许清舟不知什么时候爬起来,双手攥着把小椅子,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通猛砸乱摔。
连着被砸中好几下,张彭飞锁骨后背脸上都是一阵剧痛,他气得随手丢了狐狸,硬是冒着被砸胳臂的风险将椅子强行抢下来,揪着许清舟头发就往床上拖拽。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
“断了老子的财路,你踏马今天给我还!”
他说着将许清舟按在床上,用双腿双手将她钳制住。许清舟预感到他要做什么,拼命挣扎,在张彭飞腾出一只手往口袋里摸手机时,忽然抓起床头闹钟往他脸上砸,趁他松了些劲,发了狠的一脚踹向张彭飞裆部。
张彭飞“嗷”一声拐叫,捂着裆部面色如土。
许清舟趁机滚下床,跌跌撞撞跑到碗柜边,双手攥住了一把菜刀,举着护在身前。
她浑身剧烈地发抖,脸上的泪糊了一片,然而眼睛却在这黑夜中亮得灼目,笔直地迸发出一股狠劲,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处,浑身炸了毛亟待反击的猫。
张彭飞好不容易消了点疼,转身就见许清舟举着一把菜刀对着他,眼中顿时露出几分畏惧。
他抬起一只手虚挡着,装腔作势地道:
“给我放下。”
许清舟不放。
“让你他妈给我放下!”
许清舟还是不放,甚至将刀往上举了举,往跟前又逼近了一步。
张彭飞终于认输。
他双手举起:“好好好,我走,你别轻举妄动,我这就走。”
他说着一边死死盯着许清舟,一边缓缓往门边走。快到门边时,他忽然被椅子绊了下,张彭飞差点摔地上,连忙抬手阻止许清舟动手,另一只手,却在佯装摸脚踝的同时,握住了椅子腿,猛力操起朝许清舟砸去——
椅子黏在手上,没扔出去。
张彭飞一懵。
只听“刺啦刺啦”一阵电流声,灯泡闪了两下。
他抬头看了眼,还以为许清舟装神弄鬼,刚要再一次将椅子砸过去,身体却在瞬息之间骤然僵硬,怎么也动不了了。
未知的恐惧萦绕在心头迅速扩张,张彭飞拼命想说话却喊不出声来,不禁惊恐地瞪大了眼,在闪电的瞬息白光映照下,更显阴森恐怖。
许清舟不知道他什么情况,仍死死攥住菜刀,不敢掉以轻心。
眼看着张彭飞僵了半天后,再一次动了。
她脑海里紧绷着的弦瞬间炸开,调动全身力气聚集在菜刀上,却见张彭飞忽然惨叫一声,几乎就在同时,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闪电仍旧在忽闪忽闪。
空气却在这一瞬间,静得可怕。
许清舟仍举着菜刀,一动不动定在原地,维持着防御姿势。
良久,“咣当”一声清脆声响起。
刀终于掉在地上。
许清舟强撑着扑到门边,抖着手将两道门全部反锁,这才脱力般顺着门板滑落,跪坐到地上。
她用力抹着眼睛,眼泪却控制不住,疯狂往外涌。到最后,她放弃了,就这么任由眼泪决堤,大口大口喘着气。
过了会儿,许清舟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转身,拉开灯。
“咔哒”一声。
灯亮起的一瞬间,却又灭了。
小出租屋再次陷入黑暗,许清舟怔怔地望着灯的方向,忽然想起张彭飞离开前的一系列诡异举动,一种铺天盖地的恐惧,后知后觉席卷了全身。
她循着记忆中狐狸跌落的方向迅速爬过去,想将它带离这个房间,然而膝行几步,右手忽的触到一个异物。
皮肤粗糙,上面缀着一圈粗硬的毛,隐约能摸清有类似指缝一样的缝隙。
像一只巨大、敦厚、坚硬的爪子。
许清舟一愣,与此同时,脖颈感受到两股喷涌而来的热浪,黑暗中,头顶上空传来类似于巨大的野兽从喉间翻滚而出的声响。
伴着喷鼻声,低沉、浑厚。
危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