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曾想,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变故,实在是令人唏嘘。
这下朝中大臣也不好说七皇子之后是否能成为太子,毕竟他对皇帝的态度摆在那里,有人说他不识时务,成为太子之后荣登九五,再想如何那不是轻而易举?可纪彦行不是这样的人,他就是要天下知道,哪怕他君臣不睦,他纪彦行也该当是最适合太子之位的人,狂傲至极。
因此朝中目前分为两派,一派认定七皇子纪邀顺应天命,国运所致,得太子之位名正言顺。
另一派则认为,二皇子纪远生母是宸贵妃,背景深厚,出身高贵,纪远尚且足智多谋才德俱佳,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纪彦行未将所有人放在眼里,他从小读四书,阅五经,习六艺,研兵法,并非为了荒废人生的,有朝一日必定会登上皇位,名垂千古,他要还母妃一个终生都未得到的“母后皇太后”的位份。
母妃在世的时候曾经与他说过:男儿当自强,人不可遗世独立,便要能屈能伸,能够隐忍,懂得蛰伏。
只是他总有些执念,一去经年,仍未磨平棱角。
纪彦行甩开大氅单膝跪地,拱手道:“臣今日回宫,奉旨前来议政。”
差遣宫人将所议之事复述给了纪彦行。
只见他眉宇锁紧,思索片刻后便说:“臣愿领兵驱除狄虏,还我大戚安宁!”
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想到七皇子会如此,戚帝也没有想到,纪邀居然自请前线,驱除外敌。
现在的形势而言,对于已经十八岁的纪彦行,他既然不屑谄媚讨好,那么若有军功傍身,必定是未来一大助力,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抬头,目光如炬:“可汗新晋,大狄便频繁来犯,是欺我戚国偌大一国竟无人领兵叫阵?若是如此,臣向陛下借兵十万,不破狄掳,誓不回还!请陛下应允!”
一些被逼无奈,但本就不愿苟且的武将被激起了斗志:“七皇子此言差矣,我戚国并非无人,陛下,我等亦愿领兵驱除狄掳,不破狄掳,誓不回还!”
“不破狄掳,誓不回还!不破狄掳,誓不回还!”一时间喊声震天。
戚帝内心也被激起了男儿血性,大笑三声:“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儿子!传我令谕,封七皇子为骁骑大元帅,张江为副帅,庞德为先锋将军,三日后发兵边疆,安我大戚。”
又是山呼万岁——“陛下英明!”
趁着王位更替,新可汗地位不稳,人心不齐,出兵看似有些胜算,但纪彦行知道此时实在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新可汗雷厉风行,他们并未摸清大狄人的套路,敢频繁犯他边境,必定是有所准备。
如果出兵,危机四伏,想要取胜也绝非易事,但他必须这么做。
暗处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很可能就是二皇子纪远的那一拨人。不过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并不是一批人,还有某些势力,在盯着他,盯着大戚。
若非如此,老可汗年纪尚可,为何会突然暴毙,此中必有蹊跷。原因不难猜,但想要究其根源,便不是一日两日能查得清楚的,总归要万事小心。
“主子。”
傍晚,天色将暮,纪彦行站在廊前独自沉思。
“德保,近日派人盯着纪远府上,有什么异动随时告诉我。”皇子们过了十八便都自立门户,不住在紫阳宫了,唯纪彦行还是常常回去从前随母亲居住的宫殿,独自神伤。
“是。主子,扶阳小将军来了。”
“嗯,看茶。”
“看什么茶!你要北上御敌为何不与我说?”扶阳气哄哄地从府门外进来,掀开衣袍就踩在凳子上:“纪邀!你可曾当我是兄弟?”
纪彦行神色淡淡,不以为然:“你这不是知道了。”
“你可知此去凶险?”
他抿了口茶放下,依旧是脸色未变:“知。”
“纪邀!朝中那些人明明都知道此法,为何不愿前往!还有你,以你之聪慧,你明知道居然也——”
“嗖”地一枚飞镖钉在了堂前的门柱上。
扶阳一个闪身取下,上书——“城南十里,明月公主在此做客,恭迎七皇子一人大驾光临。”
“城南十里……那不是个断崖乱坟岗?”
纪彦行厉声道:“去宫里看看公主在不在!速来回报。”
二人心急如焚,少顷来报:“主子,公主一早就出宫了,至今未归!”
他拿起佩刀飞奔到后门,跟德保对了个眼神。
口哨一响翻身上马往城南去。扶阳赶忙喊:“等我,我跟你一起!”明月可千万不能有事,纪彦行会疯的,他也会。
——抵达时城南已是入夜,树林沙沙作响,偶见森森白骨,令人不寒而栗。
一人从树后出现,面戴虎首面具,嗓音沙哑,听不出性别,身形瞧着倒像个男人。
“七皇子真是不听话,不说好了你一人大驾光临吗,怎么还买一送一呢。”指的是他身后的扶阳。
扶阳拿着配剑上前一步:“你少废话,你是什么人?明月在哪里?!”
“明月公主?她走了呀,谁来这地方做客到夜晚还不回家的呢。”
纪彦行心下一糟,上当了。
“不过都这么晚了,来了便在这住下吧,都给我上!”
乌泱泱一群黑衣人从后面包围过来,双方打斗起来,对方人数众多,纪彦行和扶阳虽说武艺也算个中高手,终究难敌对方的人海战术,直把两人逼向悬崖,勉强艰难抵挡。
“闭气!”对方居然还来暗的,白色粉末洒向两人,一时不查吸入了一些,片刻之后,顿觉身体无力,面具人趁纪彦行不备抽刀上前将纪彦行的刀击落,一掌将他推下去。
城南断崖,瀚海百丈,不死也残,下面荒无人烟,十死无生。
面具人掸了掸衣袍,纪邀,莫要怪我,你今日所为,我不得不除掉你。
纪彦行浑身无力,神思渐渐涣散,这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听着耳边下坠之时的狂风怒号,他强行凝起一丝意识,他的命,不该也不能送在这里。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因他天生反骨,因他姓纪名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