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那声音终于再次回来了。伴随着“咔嚓”一声,仿佛是自洪荒之时天地间降下的恐怖神罚,一道白色的光直劈入他的神魂。原先四柱中源源不断冲刷着的七彩混沌之力,也在这一瞬间转化成滔天的红色烈焰,暗示着主人此刻暴涨的怒气。
“不装了?哈哈,我当你多么道貌盎然。”他坐起来,坐在那团燃烧的黑色火焰中央,嘿嘿笑着,加速燃烧自己的灵魂。
“世间的火都会听你指挥……但玄冥之火不会。”滴答,滴答,是火焰燃烧魂魄的声音,一点点象征灵魂的星光飘散开,扑向偌大的七彩光柱中。
一个即将成为真正神祇的魂魄,所燃烧自我发起的攻击,无疑是惊天动地的……四柱的崩塌,由此不可逆转。
整个天地间开始遍布那种白光和雷声带来的持续晃动。
“好几万年了,我没有想到,这种一直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又被你发现了。”那道虹色的身影裹挟着光柱加速向他冲来,四柱之光也在一瞬变化为那身影后方坠着的四条尾巴的形态。
那人影冲到他面前,用虹光将他笼罩,随即仰起头,裹挟着身后四柱中的七彩神力不断上升。
“邪恶将再次颠覆……我无法看清未来是什么结果。”
“我只能保持充足的能量,以应对未来的惊涛骇浪……阻止更多不好的事情发生。”
最终,那身影不见了,亘古的四柱之光也消失了。天问台上,只剩下一只缓缓旋转着的,吞吐着浑沌之力的虹色眼睛。
那眼睛最后哀伤地注视了他一眼,便彻底合上了。
“而你,你原本是我最宝贵的孩子。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再次走向覆灭……”
*
暴雨一共持续了九十天。
整整九十天,即便站在相距几百里外的中州群山高处,也能清晰看见朔疆上空厚厚覆盖的密布黑云。
空气中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惹怒了上天。所以现在天要收回那片本就不该属于人界的土壤了。
每一个眼见的人都在讨论,从来没见那方向下过这么久的雨,积过这么厚的云。响彻过这么长时间,怨天咒地的辱骂声。
整整三个月时间,那声音夹在在满天雷暴的气息中,从一开始的中气十足,到后来声嘶力竭,最后气若游丝。
“咳咳。”
他清醒了骂,爬起来了骂,坐下去骂,闭上眼睛也骂。
越骂会越快挨劈,骂得越多会被劈得越集中,于是就忍不住骂得更凶,恶性循环。
再后来,他被劈傻了。
听到雷声,他会以为是千军万马纷至沓来,会以为身处在金鼓连天的战场厮杀中。
他持着他的长镗,站在雷电场中间,以为自己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醒来发现原来只是老天在打雷下雨。雨水甚至在悬崖下积成了小河,冲出了一条新的河道,整片悬崖的高度仿佛被拉低了三十尺。
他却听不到水面在脚下流动的轰轰声了。
整整三个月,他被困在石头浮桥上,困在雷电场中央,什么都做不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定睛看了看第一个爬到他身边的人影,他一瞬间竟叫不出这人的名字。
他只是下意识地和对方求助,嘟嚷着沙哑的喉咙,说道:“……没办法呼吸了。”
“你的声音……?”
来人匍匐在他身边,试图掀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势,一拧他的衣服,只觉得他全身被雨水泡得像一团淤泥。
“你怎么样了?”
“没办法呼吸了……”他目中无神,好像只会重复这一句话了。“咳,咳咳……没办法呼吸了。”
过了好久,他才握紧来人的手,说出了第二句话,“心脏……要裂开了。”
“怎么会这样?”来人握住他如稚子般无力的手腕,探了探才发现,他的筋脉都碎了,原先胸口下那缕精纯的灵气,也感应不到了……
“心脏……要裂开了。”来人终于听懂了。“听不到了……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心脏裂没裂不好说,但显然,原先那一缕精纯的灵气是一定被劈裂了。
现在他也和别人一样,在这地方用不出任何花招了,但好在他们还可以借助道具和法阵。
来人掏出了那个随身带着的,紫红色的乾坤袋,一股脑倒出许多灵草,摊在他面前,他看起来很虚弱,但还是爬起来努力地往嘴里塞下几把,之后就轻喘了一口气,彻底躺下了。
来人又在地上用法器围了个大圈,画了个阵,似乎想将他围起来。
“城主,宗主,我的好古大哥……我不管你听不听得懂我说什么,我都求求你。你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面疗伤,这会儿千万不要跑出去,知道吗?”
“一会我把他们全部引走……”来人说完,匆匆站起来,准备走了。
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拿出了那个紫红色的锦袋。
“这个是……是三千兄弟要我交给你的东西。说是你能用上……有机会的话,您去帮他收个尸吧……他还在塔下面躺着。”
他失魂落魄地盯着手中的锦囊袋,显然一下子没弄懂现在的处境。脑袋里一片嗡嗡轰鸣,只依稀听出了“三千兄弟”“收尸”两个词。
“咳,咳咳……”那人来了,又很快便走了,仿佛压根没出现过一样。
他一偏头,咳了许多血出来,依稀看到地上浮现着一圈眼熟的白光。
他盯着那圈白光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自己以前教给孩子们的保护法印。但这个法印叫什么名字?他怎么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