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团正瘫靠在墙脚,一动不动的灰影出现在他视线里……看身形,可不正是昨天还和城主谈笑风生的三千兄弟!
可如今的三千绻一身暗红血迹,根本看不出伤在了哪里,看他满脸苍白,嘴唇泛紫,正拿手轻捂着嘴巴,努力掩饰嘴角咳出的血迹,阿黎就知道情况十分不妙了。
黑暗中,阿黎鼻头泛酸地蹲下身,借着晃动的烛光,小心地查看了下面前人的伤势。
脊椎应是被人打断了,无法站立,甚至无法坐直,只能像根抽了枝的藤条一样蜷缩在墙角……身上有鞭伤,还有刑具的痕迹……?下眼圈泛着红晕,眼泡微肿,是溢泪过多引起?
所以……他毒发了,这群人没给他缓解的药,甚至不让他闭眼休息……
该死,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要让城主看到这地宫中的光景,还不知道该多伤心!
阿黎半跪在地,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鼻息,却似唤起了昏睡中的三千绻。那正承受着非人折磨的人,竟做出微微抬眸的举动。
阿黎深吸一口气,捏紧了袖中小刀,和三千绻在这片刻凝视中,默默确认了一下眼神。
——如果他需要,那自己拼死也要带他出去,将他送回城主身边……
可三千兄弟却伸出不怎么有力的五指,悄悄压住了他袖中的刀,轻轻地向他摇头示意。
“你应该躲起来……你们城主……不会希望看到你出现在这里。”三千兄弟每说上一句都要缓一下,听起来十分的费力。
他说完,便轻轻将阿黎推开,重新半阖着那双泛着血丝的双眸,浑身一动不动地瘫靠在角落里,冷冷地视着那一头,看起来好像是快要再次昏睡过去了一样。
看来……他不愿再离开了。
阿黎默默的松开手,退后了一点,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黑暗中的三千兄弟……
这家伙看着特别白,是那种脸上完全没有血色的白。阿黎屏息想着,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看清这个人的样子。毕竟,三千兄弟的威望很高,城主也很敬重他,只要他不愿,这城中就没人能迫他摘下面纱……
没想到,这第一面就是永别。
阿黎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忽然,他握紧手中的小刀,面目狰狞地转过身去,向昏暗大殿另一侧的鸩无衣悄声靠近。
我要……杀了他!生食其肉,醉饮其血,为这城中所有遭受苦难的人,将他千刀万剐!!
“谁让你进来的?……滚开!”
然而这家伙似乎总有办法识破自己。就在阿黎快要跳起时,鸩无衣俨然发现了身后的脚步声,扔下手中的紫衣人,回过头从发冠中抽出一枚银色翎刃,隔空甩了过来。
阿黎匆忙侧翻了下身意图躲开,电光火石间,却又忽然想起——以这个角度闪避的话,那翎刃多半要扎在三千绻身上。于是他想也没多想,便抬刀挡了回去。
结果就抬刀这下,那道紫红身影便猝不及防地冲到了身前,像风一样的掌姿,从他腋下往胸前划来,在衣服上留下了一个深紫色的毒掌印。
阿黎愕然垂眉,只记得面前这张堪称眉目如画的脸,裹着风袭来的飘飞刘海,和这人脸上无声划开的一抹阴冷笑意。
“古素汐就派你这样的人来刺杀我?可笑,轮偷袭,你还差我十万八千里。”
阿黎不由在心中骂了一声……这一趟,终究要让城主失望了。
来不及多想,阿黎的灵魂瞬间似冲破了大脑,飘荡在云端。与之相反的,身体却越来越沉。他迷迷糊糊地仰倒了下去。
该死的,鸩无衣到底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毒药?好上头……
之后,地下宫殿中所发生的一切,便都像是阿黎梦里的情节……他明明还身处在这个空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像魂魄一样飘起来,回过头,他还能看到躺在地上抽搐着挣扎,但最终徒劳的自己。
而他听到的所有对话内容,也变得仿佛来自天际一样飘渺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