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无上道心者,皆可入我昭瞢城修习幽冥之法。]
画的右侧又有题款,落着许多洋洋洒洒的生动小字。
[既习幽冥,即入幽冥。幽夜着灯,与夜相逢,通抵异界,止息于此。于溟蒙中,你吾皆为孤魂,无喜,无悲,无伤,无怨,方得圆融,自此心入,以此心出,方知此心不忒,幽冥如风如影。]
萧渊鹤通读了下来,一时间,只觉得画中人呢喃的声音仿佛跃然于耳畔。
“古……素汐?”
最后的落款,便是这三个字。
奇怪,很熟,但却想不起来。
他愣了愣,又将视线移到小字最后。
只见第一个人的落款后,还落着另一个人的笔迹。
[丹青手三千绻于大月历二一年岁末赠宗主雅正]
萧渊鹤看到这里才明白,原来前面的小字是名叫古素汐的人提的,画却是这个叫三千绻的人所作。
“三千绻?”
萧渊鹤盯着这个名字,不由轻喃一声,陷入短暂迷惑。
奇怪,这个名字也异常熟悉。
他不由伸手摸了摸末尾那枚刻着“三千绻”的暗红色闲章。电光火石的一瞬里,似有离奇陌生的画面从头颅中飞速窜过,又飞速不见,等他回过神时,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但他却自这幅足足保存了千年的画卷中,闻到了一丝略带熟悉的纷杂花香。那似乎是古柯酒参杂着大叶莲与血水草用来入了墨的奇怪药香。
他仰头驻足在画前,开始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画中人的一切。
*
大月历二一年初春。
夜晚的昭瞢城正是华灯初照,喧闹夜市中,一名身披貂绒,眼神温润的华服男子正带着三两随从缓步走来。
男子面庞白净,是介于男人和少年之间略带玩世不恭的一张脸,唇角挂着似有似无的轻笑,在夜市中看起来分外惹人注目。
来人于喧闹人群中顿足在街角,似打算拐进右边的长阶,却是垂头片刻,听见对面戏楼里传来了曲儿,便临时起意,进了另一边的戏楼。
“城主,今儿得闲啦!”
男子入了竹楼,刚寻了一处三楼临街的单间坐下,老班主便一脸和气地为端来了男人惯爱的酒水菜肴。
“嗯。”男子轻轻点头,以眼神向身侧随从示意,“把给小绻带的东西拿出来。”
随从从身后掏出三个大油纸包裹,分别是古柯、大叶莲、血水草三样于此处难以采摘的草药,还有新得的上好布匹,轻搁在了小茶几上,对班主说道,“方圆百里的都在这里了,好好收着。”
“哎呀!又让您破费了。”老班主一脸不好意思地收下,“一会让三千单独给您唱一折子!”
“不必了。”对桌的男子笑,“我坐一会儿,等等便走了。”
显然他的注意力并不真正在戏台上。
“好勒!”老班主唤来小厮,将药草送去后台,布匹留下,自己则陪着坐了下来,“您老记着三千,您别看他脸冷,心里可也记着您的好,您有段时间不来,他还时不时问我,是不是哪里唱得不好了。”
男子正隔窗对着大街上来往的人群悠然出神,闻言回过头,嘴边泛起一丝无奈轻笑。
“您老就哄我吧,整个昭瞢城都知道我是一头热,光我在街头巷尾听过的,关于我思慕三千却求而不得的故事,都已经不下三个版本了。”
“啊这……”老班主摸着后颈,顿时接不上话,“这这……是是谁、谁传出去的!”
男子噗嗤笑了笑,又道, “不过我看小绻哪哪都好,倒也愿意一头哄着他。你说,他这么个人,怎么就偏偏跑到咱们昭瞢城唱戏来了呢?您老也是,见人嗓子亮,就天天破题儿使唤人从早唱到晚,过几天风沙一大,又得咳起来了,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那要不,咱今儿个让人歇了?”老班主识趣,躬腰道,“您又不让三千单独上来唱一段,看样子,是想他陪您说说话了罢?哎!看我这笨脑子!不然还能是找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家伙对街赏月不成?嘿嘿,这就叫他过来,马上来!今儿不唱了,可好!”
“也行。”男子笑眯眯地点头。
老班主做了个揖便匆匆退了下去。
很快,台上那柔声唱腔便歇了,换了其他的角儿。
又一刻钟后,一个脸上围着面纱的少年从楼梯上姗姗来迟,缓步走到男子面前,垂首施了一礼,喊道,“城主。”
少年的眉目寡淡,嗓音清冷,即便两人相距不足三尺,视线也不曾与男子接触。等施完了礼,便默默于对桌坐下,斜瞥着下方夜色中的街市,不再多言。
“一头热”的城主饶有兴致地打量少年片刻,看破了对方眼中的不耐烦,却没有说破,挥手让随从们离开,待四下无人时,才轻叹一声,说道,“打台上看你总带着妆,下来又蒙着个脸,你看你,明明满眼的灵气,怎么就连和人对视一眼的精神都提不起呢?这可不好。”
少年藏在阴影中的脸这才不得不撇过来,定定注视着男子。
短短数息对视中,那眼神毫无退怯,便知少年一开始显然只是惯于回避一切与他人的交集,并非刻意冷待。
“这还差不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