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丹奴叫什么名来着?
凌二想了下,似乎自己从没主动问过,小丹奴也就没主动提及。以至于自己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这尘缘究竟该怎么称呼。
凌二不由仔细回忆起来。
他还记得那日万剑山教学时……凌允问过小丹奴的名字。对方当时也提了一嘴,说是什么昆仑山小花神?
“……陆小吾。”凌二猜了下,不太确定地道,“大小之小,昆仑山的那个陆吾。”
“行。”女子点头,往纸上浅浅勾了三字,又慢悠悠地从怀中抽出银针,走了过来,“他气息衰微,我就先在这儿帮他行针,吊口气吧,你抱稳他。”
“多谢。”凌二顺势布了个小结界,又道,“我凌二从不欠人情……但今天过后,我欠你一个人情。”
结界将三人单独罩起来,外面的人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女子提着银针,隔着衣服寻穴位,一边冷哼,“那我得想想怎么让你偿还才行。”
凌二点头,没再多说,两手按着陆小吾,眼睛却只关注着女子的动作,不由问道,“你行针需不需要脱衣?需要的话……脱哪儿我来就行。”
“呃这……倒是不必,我定穴的本领还行,不过你这么挡着……我怎么行针?”女子头疼道。
“没关系,我按着他,你只管扎针就行。”凌二坚持要将陆小吾摁在自己怀里,以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固定住胸口。
有意无意地,他竟是不肯让针和自己以外的东西直接接触到怀中之人。
“……好吧,这还真是个考验。”女子拿他没办法了,愈加小心地寻找起穴位。
*
陆小吾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耳边絮絮叨叨,隐约听得道爷的嗓音带着一丝温润,轻轻地和人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就跟做梦一样。
他满怀着期待,好不容易睁开沉重眼皮,尚不知人身在何处,便眼睁睁看着一根巨长的银针朝自己胸前戳下来。
“唔唔……”他赶忙寻找起余光中凌二的身影,一把揪紧了后者的束腰带,低吼,“我不我不!……别别,这是干嘛!”
凌二也没料到他自个儿醒了,只担心是回光返照,又怕他挣扎得太凶,让伤口加剧,匆匆将他按在怀中,低声道,“别动,血流太多了,她在救你。”
“唔唔……不行不行,不能扎!!”
陆小吾试图挣扎,结果就是女人也匆忙加入进来,两个人一起死死按着他。
先前他本就失血过多,这会醒来也是头晕目眩,刚吼完那一嗓子便彻底到了强弩之末,眼下只能把脑袋无力地撇向一边,抖抖索索地瘫在凌二怀里,嘴中哼哼唧唧,也喊不出完整声音,看起来可怜得紧。
“啊……唔……不行……”
——不行真不行,一会真气行不过心脉,身体是真的会爆掉。
银针又缓缓扎入了他指头上的软肉,凌二听他瘫在怀中哑哑的哼音,以为是扎得他痛了,目中尚且带着一丝心疼,皱眉道,“轻点。”
“我已经很轻了……”女子咬牙吐舌地说道。
行针起效快,按说这几针下来,小丹奴的气色就该大有好转。可他倒好,脸色就跟行将与世长辞一样,嘴唇都开始发紫了。
他张嘴轻喘片刻,随后抬起两根无力手指,拿尖细针尾有气无力地戳了戳凌二,被针尾接触的部位却只让后者觉得痒,却并不疼,显然是虚弱到了极致,
凌二垂头,看着他一脸绝望地盯着自己,泪也幽幽悬在眼眶里,就像在与自己道别似的。
“小丹奴……”凌二忽然感到有些难过,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安慰道,“你挺住,等你痊愈了,爷定会好好对你,此生荣华富贵……断是享不完的。”
——你特码……已经要把我害死了啊!
陆小吾就看着凌二眼神软软的和自己说话,脑子里尽想些有的没的了,一会觉得该继续挣扎,一会又恨不得躺下随他折腾。
他闭目一瞬,觉得自己还是舍不得,诈尸一样脸色略微狰狞地坐起来,“不要扎!……带我回……善……”
好不容易提了一口气,结果话没说完,便感觉体内几股气流加剧乱窜起来,他张了张嘴,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眼瞳逐渐扩张,逐渐无神,便又撅了过去。
凌二惊疑地站起来,尚且不明白这专治凡人的行针之术怎么也在他身上失效了,慌忙间只顾御气撤去他身上银针。
“此针无用,不如不治!”
‘乒乒’数声,迸射而出的银针接连冲出,击破他布下的结界,连头带尾地没入两侧红漆门柱中。
而就在结界破除的瞬间,让在场众人反应不过来的情况发生了——
远空之上,一声风雷咆哮之音从天劈落,随即一团浓黑魔气俯冲而下,席卷着向山门下的二人冲过来,猝不及防间,将他怀中的陆小吾卷了去。
凌二正在气头上,乍逢惊变,第一时间拍剑而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魔气像丝带一样飘腾着,速度快得离谱地卷着,卷着,越飘越远。
黑色的魔气像风暴一样,将失去意识的凡人卷入了中心,最终,双双遁入凭空出现的漆黑裂缝中,彻底不见。
“该死……你们这地方哪来的魔气!!?”凌二持剑悬浮在半空中,气得尾音都变形,“堂堂毓秀宗,竟对周边统辖如此轻怠!废物!都是废物!!”
女子不由一脸无辜地仰头看着他,“恕我直言,他分明是在你手里抢走的人……”
人群中,一名虬髯大汉,同样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兄弟……咱们跑江湖,都知道一句话,叫一山还比一山高!世道如此,有时不服真不行!今日把这句话送给你,与君共勉之!”
凌二正愁没地方发火,听着这一唱一和,眼皮顿时吊得堪称一脸魅惑,俯下头,一甩一个封口咒,“……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