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吉伯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等到他再睁眼睛的时候,那一瞬间,意识到对方的打算之时,盖文果断选择掉头就跑。
「爸爸!妈妈!盖文要跑了!」
头发被人粗暴地拽着,盖文不得不狼狈地跟着对方的步履走,然後就被丢到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还好他没来得及跑多远,不然也不知道该怎麽把他抓回来。」
「德莫特,怎麽样?没有人看到他吧?」女主人的声音说,「尤其是魔法部那些爱管閒事的专员,我肯定那个泥巴种会连我们怎麽对待哑炮的家事也参上一脚。」
「没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些肮脏的泥巴种有插手我们家事的机会。」德莫特的声音说,盖文在他们讨论的时候努力地抬起上半身,环视起周围的环境。
虽然他的动作已经足够快了,但还是快不过德莫特用魔法抓住他的速度。有什麽方法可以让他暂时发不出魔咒?是不是只要拿走他的魔杖就足够了?
德莫特似乎把他带到了一间收藏室,这里收藏着的不是外面那些怪物头颅,而是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兵器,有长矛亦有长剑,甚至还有好几座一整套的华丽盔甲手持长剑轰立在墙边,旁边是一块块银色的闪亮盾牌。它们的表面光滑得甚至能让盖文看清自己的脸容。
见到这些中世纪时期的冷兵器,不知为何,盖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安心。他被这些冰冷的武器环绕,看似孤立无援,但他觉得自己的身後好像有一队强大的军队正在等候他的差遣。他定了定神,努力地站起身,哪怕刚刚因为被德莫特抓到时被他用魔法狠狠摔到墙上去而发疼的骨头都在用尽浑身解数地抗议。
德莫特关上门,露出了狞笑:「好啊好啊,是我少看你了,像条滑溜溜的鱼,一个臭哑炮……」
「我不是哑炮。」盖文说。
「什麽?」德莫特嗤笑了一声,「那你觉得你是什麽?一个巫师?不要开玩笑,哑炮的儿子怎麽可能——」
「我也不觉得我是巫师。」盖文平静地说,他已经彻底站起来了,他看到他的背包正躺在德莫特的脚边,「如果巫师全都是你们这种下三滥的话,那我宁死也不要做巫师。」
果不其然,德莫特立刻举起他的魔杖,盖文顿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在他的胸口,把他狠狠砸到了後面的墙壁上。
「下三滥?」德莫特冷笑一声,「你这种无用的废物才是下三滥,我们家的污点!没有魔法,却还要赖在我们家的地板上!你倒是说说你离开这里是想要做什麽?你真的觉得你自己一个人能活下来?你这个恶心的——」
「我其实一直都在想,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我爸爸的替代品了?」盖文再度艰难地起身,但嘴巴上却是不饶人地连珠爆发:「我没想到原来你这麽爱我的爸爸,甚至爱他爱到要移情到我的身上,不过可惜了,我不想要一个年纪比我大的垃圾弟弟。」
「如果说我是一个赖在你们家的废物,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OWL考试和NWET考试都落选了?靠着你那位亲亲爹地的关系才在魔法部找到一个混吃等死的职位?怎麽,职场不如意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所以在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废物身上找会用魔法的优越感?」
闻言,德莫特不由得瞪圆了双眼,怒道:「这些——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虽然你们可能不在乎,但我在你们这里可是交了不少朋友。」盖文嘲笑道,「而我只要听到了什麽,我就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够了!」德莫特快步走上前,一只手用力地掐着他的脖子,魔杖直指他的太阳穴:「你相不相信我现在就能把你变成一只老鼠?不过是一个侥幸得到点芝麻大的魔法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哑炮杂种,坏狗是生不出什麽好狗崽的,不要以为知道一点事就自以为能牵制我了!」
本来也没打算牵制你啊,只是说出来的感觉很爽罢了。
脖子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而盖文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分不出是不是因为缺氧而导致的,混沌的大脑中有道模糊的黑影和眼前暴怒的巫师重叠起来。那些画面就像旧电视里的黑白画面,还带着雪花,他只能感受到身上的毒打和恶毒的怒骂,尖锐的疼痛贯穿他的灵魂,让他有种被人硬生生撕成一半的可怕痛楚,然後在下一刻,前所未有的仇恨像鲸鱼的阴影笼罩着他。
他没有思考,完全没有思考,那一刻他的身体里只剩下了某种本能,就像每次为了保护自己而引发的魔力暴动一样。他只看见了一阵闪亮的银光,然後德莫特突然就松了手。
「啊啊啊啊啊————」
只见他就像头待宰的猪一样惨叫起来,紧紧捂着自己的手。重新呼吸回空气,盖文不适地捂着脖子靠在墙上,泪眼朦胧中,他终於看清是什麽东西导致了德莫特的惨叫。
德莫特的右手不见了,鲜血源源不绝地从右臂的横切面上涌出,而他的右手——还在握着魔杖的右手,就在地面上,像一只惨白色的蜘蛛。盖文的视线凝固了,无法消化自己看到的一切,直到一把银色的剑咣噹一声掉到他的脚边,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事。
我又失控了。他失神地想。血腥和尖叫都让他的头脑陷入一片混乱,恐惧、不安、害怕还有一点点残酷而扭曲的快意占据了他的心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惊恐地逃离,还是想猖狂地大笑。但很快,一股让他寒毛倒竖的危机感让他立刻躲到一边,看到一道白光打在自己身後的墙上,弄出一道恐怖的裂痕。
「你怎麽敢——」女主人手上的魔杖不断冒出危险的火花,疯狂地朝他喷射着魔咒。然而经过这三个月的魔法折磨後,他的身体早就已经记住了魔力的流动,他不用思考也能凭借本能快速地避开魔咒。他朝地上一滚又避开了好几道魔咒,朝着一把挂在女主人背後的长矛伸出手——
他成功了,这次他控制得很好,没有失控。长矛一下子从它的位置上飞出,坚硬的矛柄狠狠打在了女主人的手上。趁着魔杖掉落到地的空档,另一把长剑也跟着飞出,狠狠斩在魔杖的身上,一下子把它斩成两截。
女主人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後就被长矛敲击到了脑袋,晕倒在地。不过是短短的一刹那,他就成功打破了刚才那种任人宰割的局面,但盖文的心里没有半点喜悦,他来不及有任何一种情绪,冲去拿自己的背包,然後就跑向了房间中唯一的窗户。
他一打开窗户就知道不妙——这个房间离地三层楼,下面还没有任何缓冲。他转过身想要去打开门,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後吉伯特便出现了。
「发生什麽事了?我刚刚听到了尖叫——」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吉伯特的脸色通红,不适地抓着胸口的衣料。但是当他看清整个房间的情形後,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妈妈!爸爸!」
他最先冲到了离他最近的女主人身边,然後又被德莫特止不住的痛鸣吸引跑到他的身边,也看清了他失踪的右手。他睁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瞪向了盖文:「你……你做了什麽!?你对我的爸爸妈妈做了什麽!?」
「吉伯特,我……」盖文张了张嘴,有些想对他说一句对不起,但是记忆里那些恶劣的虐待和侮辱的言论让他立刻住了口,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但吉伯特拿起了他父亲的魔杖。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他两眼赤红,朝着他的堂哥举起魔杖,「四分五裂!」
一道耀眼过头的银光迅速地闪过,这会盖文没来得及躲,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什麽,那一刻他确实来不及去躲这道快如闪电的咒语。他甚至只来得及闭上了眼睛——
疼痛,他感到疼痛。
他的左脸上传来了一阵尖锐至极的剧痛,就好像被人用刀子狠狠斩在了脸上一样。他痛得完全睁不开眼睛,他的喉咙也发出了拦不住的痛呼,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却忘记他的身後就是窗户……
他往後一翻,从三楼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