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档案库的灯光在凌晨三点依然亮着。沈昭面前摊开着两套文件:左边是父亲实验日志的复印件,右边是二十年前六份被封存的尸检报告。她的左手悬在两者之间,指尖微微颤抖,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在比对数据。
“死者李某,血液检测肾上腺素0.15mg/ml...”她轻声念出第一份报告中的数据,同时指向父亲日志中的对应记录,「实验组3号出现肾上腺素激增,建议终止实验...」
但下一行被强行修改为:「经复核,数据误差,实际值为0.015mg/ml」。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0.15mg/ml——这是致死剂量的五倍。而父亲被迫将其改为安全范围内的数值。
她快速翻阅其他报告,模式完全相同:原始数据显示实验对象肾上腺素水平异常升高,而最终版本都被修改为正常值。所有修改都使用同一种墨水,同一种笔迹——不是父亲的。
“吴志明...”沈昭的手指抚过那些伪造的数字。她翻开日志最后一页,那个被撕去的角落现在有了新含义——父亲一定记录了真实数据,而有人需要销毁证据。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沈昭打开电脑,调出烂尾楼死者的毒理报告:
「血液肾上腺素:0.12mg/ml」
同样的模式。凶手不仅在复制当年的实验手法,更在复制那个被掩盖的死亡原因。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程野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找到一位幸存者。”他的声音沙哑,背景音嘈杂,“陈冬,五十八岁,前海州制药厂工人。1999年参与过‘增强记忆’药物试验。”
沈昭的笔尖停在纸上:“地址?”
“城北疗养院。但沈昭...”程野停顿了一下,“他不信任警察。可能需要你单独见面。”
“一小时后到。”沈昭已经开始收拾文件。她犹豫片刻,还是将父亲的实验日志和那六份尸检报告塞进了公文包。
---
城北疗养院的花园里,落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陈冬坐在轮椅上,左半边脸因神经损伤而僵硬,右手不停地抖动。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露出的左腕——上面有一道与沈昭极为相似的疤痕,只是编号不同:‘12’。
“沈明远的女儿?”他的声音嘶哑,眼睛却异常明亮,“你长得像他...特别是眼睛。”
沈昭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公文包放在膝头:“您认识我父亲?”
“他救了我的命。”陈冬的右手突然停止抖动,指向自己的疤痕,“试验进行到第三周,我开始流鼻血,记忆混乱。你父亲坚持把我移出实验组。”他的嘴角扭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两周后,13号死了。官方说法是心脏病,但我们都知道...”
“肾上腺素过量。”沈昭轻声说。
陈冬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么...?”
沈昭打开公文包,取出那份被篡改的尸检报告:“因为有人在掩盖真相。我父亲发现了,但他们逼他修改数据。”
轮椅上的老人突然激动起来,右手抓住沈昭的手腕:“你父亲是个好人!他们用你和你哥哥威胁他...”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个医生...戴金丝眼镜的...”
“吴志明?”
陈冬摇头:“不,另一个。姓周...经常穿西装,说话很温和...但眼神冰冷。”他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他签字批准使用更高剂量。”
沈昭的心跳加速。她从手机调出海州市卫生局现任领导班子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陈冬的指尖重重戳在副局长周维安的脸上:“就是他!当年他是药厂研发总监,说什么‘为国家科技进步做贡献’...”
沈昭的手机突然震动。齐小菲发来的消息:「惊天发现!从旧案证物中提取到一枚潜指纹,属于周维安!」
她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进来,这次是程野:「小心,周维安背景很深。刚查到二十年前实验资金来自某军方研究机构。」
远处传来脚步声。程野站在疗养院门口,黑色风衣在风中翻飞。他没有靠近,只是微微点头——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表示有紧急情况。
沈昭起身,轻轻按住陈冬颤抖的手:“谢谢您。我父亲...他最后...”
“他想救所有人。”老人的眼中泛起泪光,:实验被叫停前夜,他偷偷给我注射了解毒剂。第二天就听说他...”陈冬哽咽了一下,“自杀?我不信。”
沈昭的左手无意识地按住右腕疤痕。父亲用生命换来的真相,被掩埋了二十年。
“我会查清一切。”她承诺道,声音比想象中更加坚定。
---
海州市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冰。投影仪上显示着两枚指纹的比对结果:左边是从旧案文件上提取的潜指纹,右边是周维安的现任公务员入职指纹。
“吻合率99.98%。”齐小菲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枚指纹出现在1999年实验批准文件的签署页上。”
程野站在窗边,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周维安现在什么反应?”
柯北推了推眼镜:“他办公室的网络活动突然激增,正在疯狂搜索我们的调查进度。哦,还有...”他调出另一段监控,“一小时前,他收到一封匿名快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