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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们班的状元这次考得特别烂?”
那天的午饭时间,祝媛忽然八卦起陈嘉授。
喻星旋心跳瞬间加快,夹起一个丸子,又放下。
“……你怎么也知道了?”
“听我们班同学说的,年级大榜就在公告栏贴着呢,前五十名都没他名字,很明显的好吧!”
喻星旋还想着他被老王叫出教室的那一幕。她其实还没想通老王都训斥了他什么,只记得他回来的时候倒也没有很消沉。
难道真的如一些人猜测的那样,他知道陈嘉授和沈艺棠的事,找他秋后算账了?
祝媛看了喻星旋好几眼。女生垂着眼眸,周身是冰凉的,完全不见考第一的开心:“别再想你的物理成绩啦,你就算考砸了,都比他高那么多,上天是不会辜负努力的人的。”
喻星旋摇摇头,或许是觉得早恋被抓个现形实在社死,暂时有些不想提起他的名字。
她现在比较担心祝媛,物化生三门没一门及格:“祝祝,你的理科……没问题吗?”
“嗨,反正我的志向是播音主持,以后肯定选文……唔,你这丸子还吃不吃?”
“都给你了。”
喻星旋把丸子拨给她,思绪又飘回了今天早上。
中考状元跌落神坛的消息,不出一节课,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高一年级。
今天上午的物理课之后,陈嘉授外班的那几个朋友都出现在了二班的后门外,想必也是听说了他这次发挥失常的事。
喻星旋假装去接水,路过后门边时竖起耳朵,但什么关键信息都没听到。
只听到有个人在安慰陈嘉授:“小问题阿授,这次就是个意外,也不会每次都那么巧撞上……”
而后面的话,都淹没在走廊的声音中。
窗外起了风,头顶上乌云翻滚,像在酝酿一场雨。
那时她跟陈嘉授的距离不过两三米,中间隔着几个人,但却遥远到对他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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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喻星旋把自己的理科错题本拿去给了祝媛。
再回班时,几个走读的同学中午在班里休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她。
月考成绩单贴在教室前门。
喻星旋脚步顿住。
她先扫了一遍自己的成绩条,视线顺着下移,最终停在第三个名字上,秀气的眉头渐渐蹙起。
他政史地三门加起来,居然比她少了四十分。
而除了这三门和物理之外,其他科目的差距虽然也有,但是每科一两分的分差,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喻星旋胸口有些发闷,想起不久之前,她还因为陈嘉授的前女友纠结和低落,忽然觉得好不值得。
他或许本来就是一个,会因为谈恋爱影响成绩的普通人。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前,喻星旋用笔的尾端顶着腮,望向窗外暗沉的天色出神。
虽然早就听人说高考的文综是一门玄学,但平心而论,高一的政史地并不难,甚至可以完全套用初中的学习方法,只要背过了就能拿分。
这个道理,陈嘉授居然会不明白吗?
“哗”,窗外景色霎时被暴雨切割成一线线。
靠窗的同学手忙脚乱,连声叫着“快关窗”。
那场从上午开始酝酿的雨,在下午的自习课前终于降落下来。
喻星旋抽出草稿本,翻开一页空白纸,在最上方写下两个字:提纲。
“喻星旋……”
听到李安蓝的声音,喻星旋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手肘把纸上的内容挡得严严实实:“怎么了?”
“你在写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李安蓝也没在意,“我是想问你今天的物理作业是什么。”
喻星旋告诉她后,想起作业还没抄到黑板上,合上草稿本起身。
放下粉笔,她忽然意识到,今天班里自习课前的秩序似乎比以前乱很多。
以前的这个时候,陈嘉授一般会到讲台上维持秩序的。
喻星旋借着转身的瞬间,目光探向最后一排。看到他单手支着身体,垂眼写东西,这个姿势显得肩部线条更加瘦削和料峭。
他的心情已经差到懒得维持秩序了吗?
可他们之间就像隔了一层无形的玻璃,她只能看着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窗外暴雨滂沱,教室内的空气却闷热黏腻,让人焦躁。
喻星旋坐回去,尽量让自己平静,加快了速度,在提纲上列着内容。
月考涉及的内容不算多,她把政史地学习方法和章节要点列在纸上。
这张纸不是给陈嘉授的。喻星旋准备在晚自习开始前,找个机会跟他聊聊。
但为了防止自己不能对答如流,或者被他问住,她要把这些知识提前熟悉一遍。
她做这件事,绝对不是因为喜欢他,也并非是不在乎他和沈艺棠的绯闻。
只是因为……陈嘉授是她的竞争者,她帮助竞争者,也是为了她自己。
毕竟,她这次考前那么认真地复习过,用了十成的功力,只打败了一个心不在焉的人。显得她并不完全的胜利,都是那么胜之不武和师出无名。
就当是对失意者的一丝奇怪的怜悯吧。
放学了,铃声响起,所有人都涌向前门。
喻星旋顾不上动作突兀,她回头看着陈嘉授的方向,她还有几句话没写完,如果他现在去食堂,她今晚都没机会单独面对他。
但幸好陈嘉授一直坐着没动。
很快,班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喻星旋已经拜托李安蓝帮她带一个饭团。她掐了掐裤缝,迅速把纸上的内容浏览一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向教室后走去。
男生向后靠在墙上,眉眼被白炽灯光镀上一层阴翳。
而就在喻星旋即将接近他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
喻星旋远远地察觉到他可能要走,连忙加快了步伐追,一个没注意,膝盖撞到了课桌,她疼得直吸气,一瘸一拐地,终于赶在陈嘉授整理好书包之前站在了他面前。
陈嘉授眸光闪了闪,没什么温度道:“有事吗?”
离得近了,喻星旋才发现,他眼下沉着淡淡的青灰色,显然最近没休息好。
习惯在远处观望久了,真正站到他面前时,喻星旋几乎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来他面前炫耀胜利,她绷紧了脸,用比他还平淡的,毫无起伏和波澜的声音说:“你有时间吗,有事想跟你聊聊。”
“下次吧,我晚上不在,有点事赶时间。”
说完,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漠然地拎起书包。
……
事不关己得,像面对一个发传单的路人。
难堪和尴尬一寸寸蔓延。
喻星旋站在空无一人的后门边,整个人呼吸都困难。
好像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帮堂姐给他塞纸条的那天都没有。
来找他之前,喻星旋设想了许多种开场白,却没有一种情况是陈嘉授连听都不想听。
沉默地站了片刻,意识到再过会就有同学回班,喻星旋揉了揉被撞痛的膝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撕下那张列得满当当的提纲,想捏成一团又不舍得,毕竟她一笔一划写了好久。
喻星旋把窗户打开一条细缝,风夹杂着凉凉的雨丝扑到脸上,吹散积聚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