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路暄全身紧绷,还闻到一股香味,好像是屈枫默家沐浴液的味道。
屈枫默抱着他,在他耳边用气声问:“睡了吗?”
杨路暄自然不吭声。
屈枫默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自顾自的小声说起来。
“好想让你好起来,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难受。”
杨路暄顿时心里一紧。
“你一定很想叔叔阿姨吧,我也是,很想他们。”
“我还记得阿姨做的每一顿饭,都是我没吃过的好吃味道。他们比我的父母还要好,把我当家人,还有我们一起去A市玩,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他们很爱你,如果还有下辈子,他们肯定还会选你当他们的孩子。”
“我相信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哪怕是……今天这个结果。”
杨路暄咬着嘴唇,眼眶已经湿润了。
最近都没有人在他面前提他爸妈,杨路暄自己也尽量不去想。
这能让他情绪稳定下来。
但当屈枫默说起以前的记忆时,杨路暄不由自主的从内心涌出酸涩,过去的回忆席卷大脑,控住不住的呜咽和泪水在提醒他自己有多难过,有多委屈。
屈枫默感受到了杨路暄细微的颤抖,更用力的抱紧了他,在他耳边一直重复“会好的,会好的。”
杨路暄刚睁眼就是一阵刺眼的阳光。
他转过头,睁开酸痛的眼睛,看向墙上的表: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杨路暄慢慢坐起身,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间。
他明明记得昨天屈枫默在……
杨路暄下了床,打开卧室门,听见了厨房传来切菜声。
这让他想起了以前李榛做饭的时候。
但妈妈已经不在了。
他捏了捏拳头,深呼了口气,然后坐到了沙发上发呆。
今天阳光很好,照得家里亮堂堂的,但却始终照不进杨路暄心里。
他看着时针从十一指向十二,又过了二十分钟,屈枫默端着饭进来了。
看见杨路暄坐在客厅时屈枫默好像有一瞬间的惊讶,整个人突然有点犹豫,但还是磨蹭着进来了。
端上桌的是一碗面条和青菜炒肉。
面条看起来煮过了,在碗里好像勾过芡一样,青菜炒肉看起来有点黑,应该是酱油倒多了。
“做的不好,你试一下,不想吃的话我出去给你买。”
杨路暄就这样看着面,没说话。
屈枫默站在旁边,欲言又止,估计自己也没有信心。
就当屈枫默打算收走时,杨路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面没有什么味道,不过软软的吃着还算舒服,青菜正如想象的一般咸,但两者一起吃正好中和了味道。
杨路暄都吃完了。
吃完后,杨路暄沉默了几秒,低着头没看屈枫默,小声说了句“谢谢。”
因为好久没说话的原因,他的声音有点哑。
屈枫默看起来却很高兴,他又给杨路暄倒了杯水,然后端着碗去厨房收拾了。
这是最近两个星期杨路暄第一次胃这么舒服过。
他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今天的阳光确实很温暖。
屈枫默这次是带了东西来的。
一箱子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还有很多书。
他说:“我过来陪陪你。”
杨路暄看着屈枫默整理东西,没说话。
杨路暄没有任何想做的事,他就像低电量模式一样,每天窝在房间的某个地方。
屈枫默没有催他上学,也没有逼他说话,就在杨路暄旁边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等开学了,家里就会剩杨路暄一个人,但晚上屈枫默还是会风雨无阻的过来睡觉。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月,杨路暄这天晚上吃完屈枫默给他带的饭,一转头,发现屈枫默已经睡着了。
杨路暄凑过去,注意到屈枫默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脸都小了不少。
他好像从这一个多月的的萎靡中瞬间清醒了。
杨路暄意识到一个他本就清楚不过的事情:屈枫默还在按学校朝六晚十的作息上学。
早上六点半到教室,晚上十点下自习,但从他家坐车要半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屈枫默每天要五点半起床,晚上最早十点半回来,还要给他带饭,收拾卫生,差不多快十二点才能睡觉。
屈枫默一天的休息时间只有六小时。
杨路暄突然有些慌,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是还在正常运转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么工作,要么上学,不是像他这样每天浑浑噩噩在家里窝着,连几点起床睡觉都不知道。
他坐在沙发上,胃里一阵痉挛,刚刚吃着还可口的饭此时让他有些恶心,他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这声音惊动了本就睡不深的屈枫默。
“怎么了?!”
屈枫默看杨路暄脸色苍白,慌张道。
杨路暄摇摇头,喝了一口水,把那股恶心感压了下去。
他使劲掐着手心,缓缓开口道:“你,从明天开始就不要来了。”
屈枫默皱了皱眉,突然的惊醒让他也有些情绪不稳:“为什么?”
杨路暄没敢看他,随口说:“我想一个人呆着。”
屈枫默没明白这一个月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我不明白。”
杨路暄:“没什么不明白的。”
屈枫默拧着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杨路暄抬起头,看着屈枫默,一字一字的说道:“我说,我想一个人呆着。”
屈枫默深呼吸了一口,强压下心中的烦躁,说:“好,那我每天给你送完饭就走。”
“不用。”
屈枫默感觉心里愈发烦躁,简直要控制不住。
“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你是不是不想看见我?”
杨路暄一顿,几秒后,他说:“是。”
屈枫默心里的火气好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了,透心凉。
“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
“那……”
“你怎么听不懂?”
杨路暄攥着拳头,看着屈枫默无知的脸,心脏像被人掐着似的疼。但他还是逼自己说出不是他本意的话:“我说了几遍了,我要一个人呆着,听不懂?你能不能别管我了?烦不烦?”
屈枫默被他这句话定在原地,几分钟都没缓过来。
杨路暄果断站起身,走到房间里,把屈枫默的箱子提出来,放到了院子里。
然后他毫不留恋的回了卧室,把门反锁了。
过了二十分钟,杨路暄听到了院门声。
屈枫默走了。
他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