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反噬。”他声音轻得像檐角融化的雪水,“魂魄之术最忌沾染怨气,偏生你连那些被污染的残魂都要救。”
他方才那句责怪的话虽轻,却藏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无奈。程笙却只是轻轻一笑,半睁的眼眸里透着几分狡黠,像只偷吃了蜜的小狐狸。
“哥,你别老摆出这副要吃人的脸嘛。”她声音软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试图缓和气氛,“我这不是好好的?那些魂魄……我总不能看着它们就这么散了。”
程辞冷哼一声,语气却软了几分:“好好的?瞧瞧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魂魄反噬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再这么逞强,我看你迟早把自己折腾没了!”他嘴上凶巴巴的,手却不自觉地替她将被角掖紧,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程笙撇了撇嘴,装作不服气地嘀咕:“我哪有那么娇弱?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她说着,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程辞一把按回床上。
“老实躺着!”程辞摸了摸她的头,“我在门外守着,你好好休息,睡一觉。”
程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程辞不容置喙的眼神堵了回去。她只得乖乖闭上嘴,缩在被子里,露出半张小脸,冲他眨了眨眼,像是无声的妥协。
程辞见她终于听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可刚迈出一步,他又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摇了摇头,推门而出。
云烟阁的琉璃瓦泛着冷光,黑衣男子指尖摩挲着青玉扳指,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将额头贴在手背,发间银蝶步摇随着颤抖发出细碎声响。
“主上。”女子低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千衍门的事已了,那些药人尽数被毁,魂魄也尽数净化,无一存留。”
她声音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沿炣山程家那位小姐,用了完整的聚魂之术。”
扳指突然发出清脆的裂响,黑衣男子低笑一声,惊得廊下栖息的夜枭扑棱棱飞走。
“完整的聚魂之术?”男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有趣。”
他站起身,光洒在他的黑袍上,映出一道若隐若现的暗纹。那暗纹蜿蜒如蛇,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主上,要不要...”红衣女子小心翼翼地抬头,却被男子抬手打断。
“不急。”他转身走向窗边,“让我们等等看,她精通魂魄之术后,能做出来什么。”
——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程笙苍白的脸上,她蜷缩在锦被里的身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消散的雾。门外传来程辞刻意压低的嗓音,与江寻清亮的声线撞在一起。
“你妹妹又不是纸糊的,至于守得跟看犯人似的?”江寻倚着廊柱抛接竹叶,左手指尖泛着淡青色灵力,“再说有周兄在呢,他方才不是说要给程姑娘送安神香吗?”
程辞斜了江寻一眼,眉梢挑起几分不耐,语气却压得低沉:“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她那性子,稍不留神就敢偷偷溜出去救那些乱七八糟的魂魄。”他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瞥向紧闭的房门,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安神香能管什么用?她魂力反噬成这样,稍有差池……”
江寻闻言,抛竹叶的动作一滞,脸上那抹吊儿郎当的笑意淡了几分。他挠了挠头,左手的竹叶被灵力裹着,轻轻落回腰间的竹筒里。“行行行,你这当哥的比谁都紧张,我懂。”他瞥了眼程辞紧绷的下颌线,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也别老绷着脸,程姑娘瞧见了,又得跟你闹。”
程辞冷哼一声,没接话,只是背靠着廊柱,双手环胸,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扇门。月光洒在廊下,映得他眼底的疲惫越发明显。江寻见他这副模样,识趣地闭了嘴,懒洋洋地倚着柱子,百无聊赖地数着檐角的铜铃。
没过多久,廊道尽头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周无漾的身影出现在月色中。他一袭淡青长衫,袖口绣着几缕云纹,步伐散漫却带着股莫名的稳重。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的鎏金香炉,炉身雕着繁复的花纹,隐隐透出几缕安神香的清甜气息。
“程兄,香备好了。”周无漾停下脚步,冲程辞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得像是春日里的微风,“这香能稳住她的魂力,至少今晚能睡个好觉。”
程辞点点头,接过香炉,指尖触到炉身时,微凉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他低声道了句谢,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将香炉放在程笙床头的梨木小几上。
袅袅香烟升起,带着淡淡的草木清气,缓缓弥漫在房间里。程笙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紧蹙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
程辞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沉甸甸的。
他想起她方才那句“我总不能看着它们就这么散了”,心底既是无奈又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