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出租车时苏逸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在发抖,炎热的九月身体却感觉到冷。
司机从后视镜发现了乘客的异样,关切地问:“姑娘,你没事吧?”
苏逸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正极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强笑着回应陌生人的关切:“没事,有点感冒。谢谢。”
苏逸下了出租车跌跌撞撞地跑进出租屋,跪到了马桶边开始呕吐,趁着呕吐间隙的片刻清明,撑起身体翻找着卫生间柜子里的东西。手指已经僵直到不太听使唤,柜子里其他的东西被碰落到地上,一阵叮叮当当地响,终于翻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拿到手上,随后,狠狠地划向自己的大腿……
身体的疼痛终于将苏逸从痛苦的情绪中拉扯出来,让她的神志重获清醒。苏逸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将修眉刀扔到一边,感知大腿伤口处液体的流动,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片刻后,苏逸冷静地站起来去了卧室,取出急救箱里的碘伏、纱布、胶布,褪下已被划破的长裤,对大腿上零散分布着的颜色已经很淡的疤痕视而不见,开始熟练地处理伤口。
第二天,铝延区人民医院精神科走廊。
“请07号患者到1诊室就诊。”机械电子女声响起,苏逸离开候诊区,进到诊室。
“有什么问题?”医生问。
“中重度抑郁,三年前就医,吃了一年多的药,后来自主停药,最近状态不太好。”苏逸平稳地讲述既往病史。
医生颇为不赞同地看了苏逸一眼,皱眉开始开单子:“还是先做个检查吧。”
苏逸接过单子,起身。隔着门传来机械电子女声闷闷地开始叫下一个号的声音。
苏逸拎着塑料袋站在医院门口拦出租车,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出租车总是要抢。苏逸看着塑料袋里的药,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拦车,准备步行回出租屋。
一路上,苏逸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回头看去,街上都是正常来来往往的人。苏逸暗自摇摇头,估计是最近精神不太好。
自上次见面后已经一个月了,乔宇没有再联系过她,这样也好,一切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生活回归平静,这样就很好了,苏逸想。
周末,苏逸照常来到儿童福利院。
正好是每月孩子们换洗床单做大扫除的时候,院里的老师们让大孩子帮着小孩子把床单枕套等需要换洗的衣物收拢到洗衣房里,再每床换上新的。有孩子看见了苏逸,纷纷亲切地向她打招呼:“苏老师”、“苏老师好”、“苏老师您来了”……
苏逸笑着回应孩子们的热情,同时快步上前和院里的老师们一起帮忙。
现在福利院里有二十几个孩子,大都是身体有缺陷的,偶尔会有健康的孩子送来,但很快就会有领养人带走。
虽然身体有残缺,但孩子们还是比较开朗的,这些离不开院里老师们的付出。福利院的日常事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但孩子,尤其是福利院的孩子,总是需要更小心一些,所以有时候仍然会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苏逸来福利院帮忙已经两年多了,院里还专门为她设置了一个办公桌,用于孩子们请教课业。福利院不具备自主开班教学的能力,孩子们都是送到学校里上课,有些是上的正常学校,有些只能上特殊学校。
忙碌了一上午,孩子们都累了,吃过午饭就都自觉去睡午觉了。苏逸感觉精神还好,就开始批改带来的学生作业。
不知过了多久,“叩叩叩~”耳边传来三声很轻的敲门声。苏逸侧头看去,是小羊,大名杨晓,十二岁,女孩子,少了右臂,福利院里的小学霸。没有老师会不喜欢学习成绩好还懂礼貌的孩子,苏逸放下笔转身朝她招手:“快进来。”
杨晓左手抱着本子笑眯眯地跑了进来,到了苏逸身前,问道:“苏老师,我写了一篇作文,您能帮我看看吗?”
苏逸拿过来一看,是省作文比赛的题目:“你要参加比赛吗?”
“嗯。”杨晓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学校的老师说我可以试一试。”
苏逸便让她拖一根凳子过来坐着,认真地看起来,边说边拿起笔在本子上勾勾划划,夸她写得好的地方,也给她提些建议。杨晓在一旁认真听着,夸她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笑,提建议的时候会给出反馈,也会延伸问出其他的问题,苏逸再给她讲解,问深了两人便一起讨论查资料。苏逸觉得教她的时候总是很开心,两人沉浸在作文的海洋里。
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跑来,高声喊着:“苏老师~”声音刚落地,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就扒在了门框上。苏逸和杨晓齐齐地看过去,带头的那个孩子就抠了抠后脑勺,喊了声:“小羊姐姐。”又朝苏逸笑开了,“苏老师,我们想听你弹钢琴。”
院里的钢琴是前不久一个钢琴工作室的老板淘汰下来的,送了一架给福利院,可惜院里的老师都不会弹。院里的老师虽然被称为老师,但实际上也只是照顾生活和处理院里杂务的。苏逸上个月看见了钢琴弹了一次后,每个周末来都要被孩子们“要求”弹钢琴。
乔宇和院长走进院子时便听到孩子们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还有钢琴的伴奏。
院长也听到了,看身边的人有点疑惑,便笑着解释说:“应该是苏老师带着孩子们在唱歌。”
“苏老师?”
“苏老师是铝延中学的老师,经常到我们院里来帮忙。”
苏老师、铝延中学……乔宇突然有个猜测,“苏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