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听淮说一炷香,便真的是一炷香。
待银针从头顶取下来时,祝平安只觉浑身轻松,僵硬着的身子逐渐缓和。
她小心翼翼的动着发酸的胳膊,一炷香的久坐还是太考验她了。
“下次到什么时候了?”
“七日后。”
赵听淮收好银针,蹲下身与她平视,柔声问道:“可有什么感觉?”
“疼算吗?”祝平安眨巴眨巴眼,迟疑着开口,“比上次好太多了,我都没有昏睡过去。”
“算。”赵听淮起身,他的手停留在祝平安头顶的上空,片刻后,他笑了笑,放了下来,“这表明你在慢慢适应。”
因着刚起的缘故,祝平安并未将头发挽起。
赵听淮眼眸黯淡,蓦然想起今日午间,江南晨的话。
“听淮,少些与平安的接触吧,你不经意间的举动,会让流言蜚语害了她。”
赵听淮当时没反应过来,却在他说共乘一马时,以及……携手进门……
刚刚,他本想揉揉她的秀发。
最终还是歇了心思。
江南晨是对的。
他顺应着感觉走,却又理不清自己的心意。
祝平安却什么都不知道。
“平安。”他唤出声,神情平淡,眼眸里却满是柔情,“若是可以看见,你想见的第一个人是谁?”
祝平安不解,“你是大夫,待我眼睛复明时,必定是你在旁,那……见到的第一个人肯定是你啊。”
“我是说,你想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谁?”
他问的很认真,认真到祝平安不敢随意说话。
“若是寻到阿爹阿娘,自然是他们。”祝平安笑了笑,有些苦涩的道:“若是没有,便是杳娘姐姐了。”
赵听淮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
“那怕是要你失望了!”他一扫柔情模样,又变成了往日的赵大夫,“不管什么时候,你见到的只能是我!”
“便把你那些幻想啊,塞进梦里去吧!”
祝平安无语,当即扭过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赵听淮!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赵听淮笑声爽朗,合上药箱的榫叩,“当然能,但和你没那么交情!”
“……你能耐!”
祝平安无话可说,只得拍着床板气哼哼着,不再理会他。
赵听淮也不在意,背上药箱往外走着,道:“我去前院还有事,甘草应该快来了,你吃些东西便歇下吧。”
他顿了顿,笑的顽劣,“哦!我忘记了,你已经睡了一个白天了!”
“若是睡不着呢,就把医经背背,明日若是天晴,你也可以在马车上休息。”
不待祝平安反应过来,他便将门合上,撑着伞走进了雨里。
祝平安深吸一口气,安慰着自己。
不气不气,不能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可她还是好气!赵听淮满嘴调侃别以为她没听出来!
哼!
——
甘草回来时,便见祝平安呆坐在床榻前,满脸怒气。
她脚步一顿,“怎么了这是?”
食盒与桌案相触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一股香甜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房间。
祝平安深吸了两口,满足的点了点头,“还不是赵听淮!”
说出的话却是怨气满满,“哪日他嗓子上火便哑了,我指定能开心一整日!”
甘草一听便明白了,这两人定是又呛声了。
她劝道:“赵大夫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么长时间你也该习惯了。”
祝平安撇撇嘴,小心的从床榻上起身,脚尖触底,摸索着往桌案前走,“这段日子他好说话了许多,我还以为……谁承想压根没改。”
“有好说话吗?”甘草疑惑问道:“我怎么没感觉?”
“你没有吗?”祝平安被她扶着坐下来,“许是没在意。”
“可能吧。”甘草没放在心上,俯身将碗筷放到祝平安的掌心,“不提他了,今日有你爱吃的红烧肉。”
随即,她坐到一旁,拿起筷子往祝平安的碗里夹了好几块,“该是赵大夫交代了你不能吃的太油腻,这红烧肉只用了少许的油,你尝尝。”
祝平安咬了一口,这红烧肉却要肥瘦相间的才好吃,可她偏爱吃瘦肉。
甘草夹的这几块便都是纯瘦肉的。
“挺好吃的。”油不大,却也没有失去原本该有的味道,“江南晨这院子里的厨娘好生厉害。”
甘草早已填满了嘴巴,此刻出不来声,只得附和着点头,“嗯嗯。”
两人的味蕾此刻被大大满足。
祝平安甚至萌生了要把厨娘带回南山堂的想法。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她怕江南晨追着她打,也怕杳娘姐姐介怀。
若说两人往事早已随风消散,但终归留下了痕迹。
祝平安阅历尚浅,对于杳娘和江南晨,她说不出什么。
遗憾与悔恨交杂着,早已不知道爱有多少了。
如今杳娘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她的未婚夫婿也是个不差的。
而江南晨……终有一日会放下的。
这是赵听淮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