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朕老了,这江山迟早要交给你,可你整日往外跑,与萧临那浑小子厮混一处,不是流连秦楼楚馆,就是赌坊酒肆,这般行径,叫朕如何能安心?”
“你再看看扶宁,出自百年簪缨世家,自幼受诗礼熏陶,克己复礼,端方持重,如琢如磨的君子之风。”
“自小就被朕和黎相当作你未来帝夫培养,你可不要不识好歹,辜负为父的一番苦心。”
“那儿臣也不……”宋幼宁皱眉。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扶宁那孩子朕很满意!”
皇帝打断她,一脸严肃,“这次就这么定了……你不要脸,为父还要脸,你再不同意,朕耳根都要被黎老头磨烂了……”
宋幼宁:“……”
她深吸一口气,硬的不行来软的,决定换策略,眼眶一红,声音软了下来:
“父皇……儿臣舍不得您,想多陪您几年……”
宋仁宗感动地拍了拍她的肩:“宁儿有孝心,朕很欣慰。”
宋幼宁眼睛一亮:“那婚事……”
“所以朕决定……”
皇帝笑容慈祥,“先订婚,婚期再议”
宋幼宁:“……”
御花园里
宋幼宁被抓回来三日有余了,要说这御花园哪比得上宫外,美姬、美酒、美男,话本子……
宫里一个也没有……可是无聊至极。
暮春的御花园,荷花池畔浮着新绽的嫩叶,宋幼宁蹲在石头边,恶狠狠地往水里撒鱼食。
嘴里念念有词,誓要把抓她回来的黎扶宁碎尸万段。
池中锦鲤被惊得东奔西逃。
她怎么想都想不通,怎么算她耽搁他了呢?自己跟他又没订婚,又没那个啥……顶多就是小时候不懂事承诺他一个帝夫之位……
但是谁知道他这么无趣……
每日都盯着她读书写字,不让去赌坊也不让去酒肆……就算以前有过好感,早就消磨殆尽了。
无趣的很……
一时骂得出了神,丝毫没有注意身后来了人。
“公主再喂下去,这些鱼怕是要胖得游不动了。”
一道嗓音自背后响起,惊得她指尖一颤,整把鱼食哗啦落水。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这宫里会用这种又正经又欠揍的语气同她说话的。
“黎大人今日倒是清闲。”
她故意不转身,指尖拨弄水面,“公文都批完了?”
月白袍角映入眼帘,那人径自在她身旁蹲下。
阳光透过槐树枝叶,在他眉宇间投下细碎光斑,衬得那双凤眼愈发清透如玉。
“臣再忙……”
他自袖中取出油纸包,“也得过来讨公主欢心啊……万一公主不要微臣了怎么办……”
宋幼宁蹙眉看他,只见他手上拿着她爱吃的盐浸梅子。
“城东李伯家的梅子?”她眼睛忽的一亮
黎扶宁慢条斯理的将油纸掀开,酸甜气息扑面而来。
正是她幼年最爱的滋味,小时候呆宫里不能时常出宫门,宋仁宗虽把她宠上了天,但有时候公务实在繁忙,无暇顾及她。
那时候她就去让求黎扶宁带她爱吃的点心,这盐津梅子就是其中之一。
宋幼宁心头微动,却偏要撇嘴:
“哼!少拿小时候那套哄本公主,本公主老早就不吃黎大人这套了”
话虽如此,手却诚实地拈起一颗,往嘴里塞。
“那公主吃哪一套?微臣去学来”黎扶宁看着她,眼角含笑。
梅子刚入口,听到这话差点没给她噎死,正准备反驳。
忽觉腕间一紧。
黎扶宁握着她的手腕就势查看,指腹摩挲过她手上的细痕:“前日翻墙划的?”
“才不要你管!”
她想抽手,却被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
“……”
冰凉的膏体混着他指尖温度,激得她耳根发烫。
“微臣身为公主未来帝夫,微臣不管公主,那公主想要谁管?拐我未婚妻的萧临吗?”黎扶宁眉头轻皱。
“咱两的婚事,八字都没一撇呢”宋幼宁撇了撇嘴嘀咕道:
“那公主把那一撇給微臣补上……?”
宋幼宁:“……”
宋幼宁被他这句话噎住,耳尖的红晕一路蔓延至脖颈。
满眼震惊看着他,之前一向清冷古板懒都懒的搭理她的黎大人,这是在跟她……要名分????
她身体僵硬,虚握着拳头,连回呼吸都不敢,只觉得脸上发烫,支支吾吾道:
“不过父皇乱点鸳鸯谱罢了,而且本、本宫……能管好自己!”
她终于憋出一句,声音却比平时软了几分,毫无威慑力。
黎扶宁低笑不语,指尖仍轻轻摩挲着她的伤口,药膏的凉意渐渐被他的体温覆盖。
“是吗?”
他抬眸看她,眼底带着几分狐疑,“不要微臣管……那小时候是谁爬树摘杏子摔下来,扭了脚踝,最后还得微臣背回去?”
“……”
“还有是谁偷偷溜去冰湖上玩,结果冰面裂了,差点掉进去?哭着喊着让微臣不要告诉陛下……”
“……”
是谁信誓旦旦对微臣说:“等公主长大,一定纳微臣当帝夫的,怎么出去跟萧临出去野个几年,就开始赖帐了?”
“黎扶宁!”
她羞恼地抽回手,“你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
他顺势松开她,却仍微微俯身,目光与她平视,嗓音低沉:
“是吗?微臣可不觉得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宋幼宁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那双平日里清冷淡然的眸子,此刻却威严得让她不敢直视。
她别过脸,脸颊发烫,小声嘟囔:“……谁要你记这些。”
黎扶宁轻笑,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替她捻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下的槐花。
“微臣当然得记得……”
他抬头,明明笑的人畜无害,偏生语气委屈得紧:
“臣都被公主耽搁这么多年了,若公主真要赖账……臣怕是只能出家当和尚了......”
宋幼宁一怔,猛地抬头看他。
这是黎扶宁能说出来的话?
这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一本正经的黎扶宁?她怕不是记错了?
当年那个跟他说话都要跟她保持三尺距离的君子,整日之乎者也不停的黎扶宁,如今竟在跟她调情?……(欲言又止的震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却已经直起身,神色如常地拢了拢衣袖,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伸出手牵她一起走。
宋幼宁盯着他的手愣神了两秒,最终还是一把拍开:“谁要你牵!”
说完,她拎起裙摆,大步朝外面走去,背影气势汹汹,耳根却红得彻底,反倒是像落荒而逃。
黎扶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扬。
他慢悠悠地跟上,心想:
还是太要脸了,下次可以再放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