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地的情况比伊塞亚想的还要糟糕。
伊塞亚刚踏入虚无之地的边界,刺骨的寒风就迎面扑来。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黑暗与能将灵魂冻结的寒意。伊塞亚不是第一次来虚无之地,但就算是他在这里被封印的二十万年,情况也没有糟糕到这种程度过。
“该死的。”
天使拍动翅膀,咬着牙向前飞行,原本覆盖在身体表面的一层薄薄的金光早就被撕碎,伊塞亚只能用自己的身体硬扛。
“向左!”火焰圣剑在他灵魂中嘶吼,作为实体与伊塞亚融为一体的存在,火焰目前还不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那边空间相对稳定!”
伊塞亚勉强调整方向,却发现自己的下方的羽翼已经失去知觉。虚无之地的乱流像无数双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万年前被封印在这里的日子——孤独,绝望,冰冷彻骨。
伊塞亚的翅膀在风中剧烈颤抖,五对羽翼上的淡金色光芒早已黯淡,洁白的羽毛被乱流撕扯得七零八落。
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却瞬间被冻结成冰渣。
虚无之地的朔风像钝刀般剐过他的灵魂,每一寸皮肤都传来被撕裂的剧痛。
“阿琳!”
他在意识中呼唤公义天平,却没有得到回应。
公义天平依旧在沉眠之中。
正在这时,一道横贯天地的黑色罡风突然袭来。伊塞亚本能地蜷缩身体想要躲开,却被风刃直接劈中后背。
鲜血瞬间喷溅而出,他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
“右下方!”火焰的吼声在他的灵魂里响起,“坚持一下,伊塞亚!”
伊塞亚用尽最后力气猛拍残破的羽翼,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朔风吹向未知的方向。
幸运的是,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感觉自己撞破了某种粘稠的屏障,腥咸的风突然取代了虚无的死寂。
红海的血色波涛接住了坠落的天使。
伊塞亚苍白的躯体像一片凋零的花瓣,悄无声息的没入海洋。天使淡金的长发在海水中散开,鲜血从他的身体里缓缓地往外流。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伊塞亚似乎听到了谁的呼喊声。
蛾摩拉。
伊塞亚的睫毛轻轻颤动,意识像是被裹在一层厚重的迷雾里。他挣扎着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了片刻,才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蛾摩拉宫殿特有的暗红色帷幔。隔着帷幔,烛火在银制的灯盏里摇曳,将整个房间笼罩在暖色的光晕中。
他的身体陷在柔软的丝绒床褥里,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但每一寸骨骼仍残留着刻入骨髓的疼痛。
——然后,他看到了兰斯卡。
血族靠在他的床头,银灰色的短发湿漉漉的堆在脑袋上,在光下泛着冷冽的微光。他闭着眼,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薄唇紧抿,似乎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一丝紧绷。
那张漂亮到近乎锋利的脸此刻难得褪去了平日的戏谑,只剩下疲惫和隐约的担忧。黑色外袍随意地搭在肩上,修长的手指还虚虚地搭在伊塞亚的手腕上,仿佛生怕他在睡梦中消失。
伊塞亚微微动了动手指,试图撑起身子,可刚一动,兰斯卡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瞬间锁定了伊塞亚。
伊塞亚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紧张。
“兰斯卡,”他小声的喊了他的名字,声音沙哑的几乎发不出来。
“······小玫瑰。”
兰斯卡的嗓音低哑,带着一丝刚醒的慵懒。
但很快,那点懒散就被咬牙切齿的怒意取代。
“你他妈找死是不是?一个天使就敢闯虚无之地?!”
“我那不是有要紧事······”伊塞亚反驳道。
“你特么的还有理由?”
兰斯卡看伊塞亚那副快死了还理直气壮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血族的手猛地抬起,指节绷得发白,几乎真的要一巴掌抽下去——
伊塞亚下意识闭紧了眼,睫毛轻颤,脸色苍白得像纸。
可那一耳光终究没落下来。
血族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最后狠狠砸在了床柱上,震得帷幔都簌簌作响。
伊塞亚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到兰斯卡的胸口剧烈起伏,那双黑眸里翻涌着暴怒和······别的什么。
“······路西菲尔知道你这么不要命吗?”兰斯卡的声音冷得像冰,可尾音却在发颤,“还是说,你他妈就仗着我舍不得动你?”
伊塞亚抿着唇,指尖轻轻勾住了兰斯卡的袖口。他垂下眼,嗓音软得不像话,“······我错了。”
兰斯卡的呼吸一滞。
“你别生气。”伊塞亚的声音更轻了,带着点示弱的意味,“我下次不会了。”
血族死死盯着他,半晌,突然泄了气似的俯身,额头抵在伊塞亚肩上,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混账。”
兰斯卡伸手抱住他。
伊塞亚垂下眼睫,在兰斯卡看不见的角度,唇角极轻的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