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塞亚闭上眼睛,意识瞬间沉入黑暗,再睁眼时,脚下已是虚无之地的焦土。
天使的身体还留在比赛台上,灵魂却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心境之中。
——糟糕。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冰冷的评估。心境的投射环境比他预想的更恶劣,这意味着他的灵魂深处仍被过去的阴影纠缠得极深。
不是他一朝一夕用向神灵祈祷就能掩盖过去的。
地狱的风裹挟着硫磺的气息扑面而来,灼热的空气几乎要灼伤他的喉咙。天空是暗红色的,宛如一块被烧透的烙铁,低垂得仿佛随时会压垮大地。远处,扭曲的枯木如同被痛苦定格的手臂,枝干漆黑,干裂的树皮间渗出暗红的汁液,像极了凝固的血。
地面龟裂着,裂缝中流淌着岩浆,偶尔还有火焰从地底窜出,又迅速熄灭,只留下一缕黑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腐朽的味道,像是无数亡魂在这里被焚烧殆尽后残留的余烬。
伊塞亚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他的身体仍是“伊塞亚”的模样,浅金色的长发垂落肩头,粉红色的眼眸映着地狱的火光。
他迈步向前,靴底踩在焦土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死寂。
伊塞亚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靴底碾碎了一块不知名的焦黑骨片,在死寂中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前方不远处,两道身影正背对着他站立。
一个是拥有着三界独一无二发色的路西菲尔,另一个则是一位红发蓝眼的六翼天使。
那是“米迦勒”。
真正的,完整的米迦勒。
伊塞亚的呼吸瞬间凝滞。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浅金色,不是曾经那火焰般的红;又碰了碰眼睛——粉红色,不是那片熟悉的冰蓝。
幻境外的看台上,观战的天使们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那是······路西菲尔殿下?”
“为什么副君殿下会出现在那个挑战者的心境里?”
“呃,你还不知道吧,上面那位是路西菲尔殿下最近上任的副官。”
“等等,那个红发的天使是谁?”
底下吵嚷成一片。
天使长们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梅丹佐握着茶杯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浅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湖水绿的瞳孔紧缩。
镜中那个红发蓝眼的身影,正是二十万年来夜夜入梦的容颜。
阿斯蒙蒂斯的紫眸中也闪过一丝错愕。加百列眉头轻蹙,权杖不自觉地握紧了一分,眼眸中流露出罕见的讶异。
“米迦勒——”萨麦尔低声呢喃,灰白长发下的黑眸暗沉如夜。
路西菲尔端坐在最高处的座位之上,圣光色的长发流泻如银河。天使风青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心镜,唇角甚至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唯有交叠的十指略微收紧,暴露出指节处泛起的苍白。
米迦勒······
这个早已被时间埋葬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一个伊塞亚的心境之中?
路西菲尔微微眯起眼睛,圣光流转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的第一反应,伊塞亚会不会是当初那位的血脉?毕竟伊塞亚也是火天使,只是路西菲尔瞬间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可那具被封印在虚无之地的躯壳,为何会如此清晰地投射在他的心境里?
红发的米迦勒正随意地一屁股坐在大战过后满地鲜血尸骸的地面上,背靠着一棵枯树,六对黄金羽翼在身后舒展。路西菲尔站在他身侧,圣光色的长发垂落肩头,风青色的眼眸里带着罕见的焦急。
“你就这么闯进地狱边境?”路西菲尔的声音里压着怒意,“那些恶魔领主若是联手伏击,你一个天使是想找死吗?”
米迦勒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身上全是污迹的军服,蓝眼睛映着地狱的火光。
“这不是没事吗?那群乌合之众,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胡闹!”
路西菲尔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眼底是罕见的怒意,“你知不知道加百列收到消息时,差点掀了整个议会厅?”
“我当然知道。”米迦勒的声音轻快得近乎残忍,“不是还有你在吗?”
红发的天使笑的满不在乎,“你总不能看着我去死吧?”
是,路西菲尔不会看着他去死,路西菲尔只会亲手送他去死。
伊塞亚对眼前的景象已经没有了记忆,他甚至不能确定,这到底是曾经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还是他对当年耿耿于怀,以至于心境亲手编造了这一个场面。
面前的路西菲尔松开手,无奈的摇头,“下次至少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米迦勒站起身拽了拽自己军服已经皱巴巴的下摆,“那你还会同意我过来?”
两个天使逐渐走远,伊塞亚下意识抬脚过去,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