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余庆帝正站在一张展开的巨幅秋猎图前细细观赏,夏侯曜进殿时,他便命人将其收起来:“柏江说你想要求见朕。何事?”
夏侯曜如弱柳扶风般地盈盈跪下:“参见父皇。儿臣咳咳咳……儿臣是特来向父皇,咳咳咳……”
“……”余庆帝皱起眉头,挥手道:“起来,看座。你身子不好,待在宫中静养便是,跑出来做什么。”
夏侯曜被赵登科扶到椅上:“父皇,阿川他,罚跪奉先殿后,咳咳咳,与儿臣一道听谢太傅讲课,说、说咳咳咳,说薄将军的病一直未好,近日来还常同阿川念着儿臣少时,两个孩子一同上学之事……”
余庆帝道:“你想去将军府?”
夏侯曜头也没抬,直盯着金銮殿内的地板:“薄将军既是堰舒大将军,也是儿臣的姑父,更是儿臣自幼一同长大的手足的爹。”
“……”余庆帝默了许久,道:“你能有这般的孝心,是比你的兄弟姐妹们懂事得多。”
夏侯曜谦虚地直摇头:“咳咳咳。”
“这些年来,因着你亲娘的缘故,朕也不曾好好教导你,你却偏偏长得最好……”余庆帝沉吟:“当真是……”
夏侯曜面上神色如常:“母妃只是心结难解,假以时日,她定会醒悟。儿臣也希望,父皇能不要太过责怪母妃。这些年来,她潜心苦修佛法,过得十分清苦。”
要余庆帝似乎有些意外:“你是这般想的?”
夏侯曜点点头:“父皇先是堰舒的君主,其次才是儿臣的父皇与后宫娘娘们的夫君。”
余庆帝不由得打量起夏侯曜。这个儿子,一度被他视作耻辱的象征,交由养育之人也是与他颇有隔阂的妃嫔,有时,他厌恶这个儿子卑微的的出身与怯懦的性情,可又有时,他觉得自己只是不曾看透过这个孩子。
从未了解,又何谈看透。
这一刻,余庆帝想了许多。
夏侯曜极有耐心地静静等着。
余庆帝半晌才道:“既然你有此心,朕便允了,也好替朕探望你的长姑母。”
“是。多谢父皇成全。儿臣告退。”夏侯曜捂着咳嗽不断的嘴,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出殿后坐上瑞丰早早备好的软轿子。
“殿下,圣上疑心重,您不是一向小心,不愿被怀疑笼络重臣么?”软轿一路长驱直达玄武门,出了宫门,便是要换马车了。瑞丰坐在轿内下首,发觉夏侯曜的脸色极其阴沉,也不知是余庆帝说了什么,才叫自家主子如此生气的。
夏侯曜没吭声,瑞丰也不敢再开口。
马车一行出行低调,出了玄武门没多远,很快便来到将军府所在的街道。一路上,夏侯曜似乎都沉浸在某种类似于怨恨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瑞丰跟着,也是苦不堪言。
好在马车很快停下,瑞丰以为已到将军府门前,便从马车里出来,正巧,外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属下参见六殿下。”
“卫大人?”瑞丰一瞧,前方拐角后便是将军府了:“您怎会在此?”
“属下奉太师大人之命,特来此地恭候六殿下。”卫衢永远都是握着一把剑,拱手道:“陈内侍,可否请殿下一见,属下有要事禀报。”
瑞丰正要拒绝,身后传来夏侯曜的声音:“何事?”
卫衢道:“殿下!我家主上自禁足起便生了场大病,秋日里见凉,病不见好不说,这几日反而愈发重了。太师大人特请殿下前去探望。”
马车内一时无人答话。卫衢又道:“殿下此行是为探望卧病在床的薄大将军,那么,我家主上也是卧病在床,难道不值得殿下探望么?”
“太师大人叫我去探?”夏侯曜的声音有些惶惶:“薄大将军是我的姑父,柔淑大长公主是我的姑母,薄少将军又是我的手足,将军府是一门的亲族。”
卫衢面不改色:“太师大人与主上乃圣上的左膀右臂,六殿下又是圣上的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