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圣上也是想做试探。”皇后道:“会的。大长公主与薄将军俱非僭越之人。”
余庆帝坐回榻上,并未再说什么。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薄惊秋得了御令,一路小跑着赶到锦心宫,身后的内侍追得是气喘吁吁:“少将军!少将军您慢些!等等奴才!”
薄惊秋全然不顾,也听不着了,满心满眼里都是方才亲耳听到皇帝答应赐婚的场景,心早便飞进破心殿了。
他与夏侯曜一向交好,少时又在一处伴读过一阵儿,如今夏侯曜吐了血,锦心宫内的宫人们自然无一人有拦他的,叫他一路飞奔到了夏侯曜的榻前。
夏侯曜昨夜经御医诊治,早些时候已然醒了,正躺在床上休息,见薄惊秋风风火火地进来,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阿川……”
“六殿下!”薄惊秋的心绪原本是迫不及待的,乍一见他气若游丝,一颗心又被揪了起来,立刻上前扶住他:“别起来!来,躺下。阿曜,御医怎么说?你感觉如何?”
夏侯曜摇头,道:“父皇母后早先也都来看过了。我没事。”
薄惊秋皱起眉头,道:“阿昀此次也太过分了些。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吃这个亏,平白受他们的侮辱。”
“你要做什么?”夏侯曜虚弱地笑起来:“不过是被突然气着,怒火攻心,一时没能想开罢了。夜里吃了药、施了针,如今只需休息两日,便都好了。”
薄惊秋扶他的手一顿,忽然小声道:“……不是急火攻心?”
夏侯曜眼中一片清明,只是垂着头,不曾被薄惊秋看到那些复杂的情绪:“只是被九弟气着了。他自小便比其他兄弟们顽劣些,你也是知道的。”
”……”薄惊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京城内外都传开了,说宇文少师已——”
“阿川。”夏侯曜轻声打断:“宇文少师与我何干?”
薄惊秋道:“那,你可知外头都说他、他已身死?”
夏侯曜道:“听了一句半句。先不论外头的风言风语究竟可信与否,便是他真的已死,又与我何干。”
薄惊秋盯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来:“……”
“连你也不信我?”夏侯曜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咳,咳咳……阿川,怎么连你也不信我了。”
薄惊秋立刻握住他的手:“我信。”
“这段时日,是人皆道我与宇文渊有牵扯,可如今都传他已死,便不要再来攀扯我了吧。”夏侯曜的声音无甚感情:“他之前所做种种,不过都是为了利用我,给他人寻麻烦罢了。借刀杀人,不一向是他擅长的么?”
薄惊秋的语气略迟疑,道:“那……阿曜觉得如今……是好是坏?”
夏侯曜在心中暗暗笑了笑,觉得同心思透亮之人讲话,就是不费什么工夫的,面上却仍是一副平淡无波的神色:“没想过。但你若是想听我的见地,倒是可以说一说。”
“想。”薄惊秋的神色有些紧张:“你说。”
夏侯曜道:“于国祚,自然是坏的。宇文行郎父子极善用兵打仗,虽说是住在太师府的,但阿川你心中自也明白,论在战场上的功夫,他父子二人的本事并不亚于你与薄将军。”
薄惊秋的眉头逐渐紧蹙,却道:“不错。他人之长,不可忽视。骗得了旁人,终也骗不了自己。”
“这便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之一。”夏侯曜轻轻笑道。
薄惊秋看着他的脸,忽然间心神荡漾,再联想起余庆帝亲口答应下的事,不免心火躁动起来,身体稍稍凑近一些:“阿曜……”
夏侯曜似乎浑然不觉:“我还未说完。于堰舒于国祚,于边疆战事于民众百姓,都坏。可于我,却是好的。”
薄惊秋道:“阿曜觉得他死了,对你来说是好事?”
“怎么不是好事?”夏侯曜反问:“他从不顾及旁人的想法,净是以自己为主为先,做什么事皆是如此。这些日子以来利用我,给我招惹了多少怨恨与麻烦?三哥、九弟、皇后、德妃……”
还有陆驳言那个狗东西。
薄惊秋看了他半晌,道:“罢了。既已是这般,咱们日后不提了。”
“嗯,不提了。”夏侯曜打量薄惊秋:“你方才怎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亏我和衣而卧,否则真是不成体统了。”
说起这个,薄惊秋便兴奋起来:“阿曜不必再与我……再与我那样生分,等下我便回家,待征得阿爹阿娘的同意,你我便能、便能同住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