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前两天发生对峙那件事以后，雾华鲜少与临羡说话了，心中始终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而临羡的身子也越发差了，他想像平常一样和雾华相处，但是雾华基本不怎么理他。

宫中的氛围越发紧张了，宫人们和大臣们每天战战兢兢的，不知道他们陛下怎么惹到皇后娘娘了。每天陛下都去试图与皇后娘娘说话，但是皇后娘娘要么闭门不见，要么也只是冷眼旁观。

临羡自知心里有愧，自己除了每天去刷存在感，也没什么办法了。只是自己的时间好像不多了，趁着身体还没死，得先将身后事安排好。

说到做到，每天临羡不是缠着雾华，就是忙于政务，大臣们看着他们陛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越发孱弱，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景和十八年，景和帝缠绵病榻，在景和帝的默许下，朝政由皇后掌控。

太医们皆服侍于病榻前，一个个都白了脸，自知他们的陛下时日无多，怕帝后责罚，遂惶惶不可终日，每日翻阅古籍，配制汤药，然药石缕投，了无成效，皆跪于榻前请罪。

翌日，景和帝于病榻前写下退位诏书，禅位于雾华，天下初闻皆惊。后赞叹帝后深情，景和帝心胸如海，不恋权位，赞颂皇后娘娘明德昭昭，辅政有方，每有谏言，帝多纳之，利于百姓，爱民如子。

初始，朝廷动荡，皆不服于新帝，然新帝以雷霆之势治理朝纲，运筹帷幄，亲贤臣，远小人，以慧眼明忠奸，以明德治朝政，以贤明待百姓，再以公正判是非。后群臣皆服于其魄力，朝堂上再无异言。

临羡退位后，终日缠绵于病榻上，强撑着身体倚靠在雾华怀中。

而宫人在一旁端着汤药侯着，雾华拿着汤匙盛着汤药，一勺一勺喂给临羡。但是临羡一脸抗拒，眉头皱巴巴的，瘪着嘴委屈巴巴道：“阿华，我就不能不喝吗？你知道我喝再多……”也没用。

临羡在雾华一双冷若冰霜的美目凝视下，渐渐闭了嘴，将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雾华看着他这样，终究还是心软了，“知道错了没有。”

临羡像个拨浪鼓一样，拼命摇头，“我错了，但是如果可以重来，我还是选择这样做。”

“你！”雾华无言以对，认命般道：“把这汤药喝了，至少能减少些痛苦。”

临羡见雾华这样，那双如洗涤过的黑曜石般耀眼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喝，我喝。”

随即，伸手端着汤药直接一口气灌了下去。

看着他这样，哪还有前些日子那气若游丝的样，病是真的，虚是半真半假的，至少不会立即气绝身亡的样子。

雾华气不打一处来，她还不了解临羡吗？装成那个样子，就是想逼她认清现实，然后心疼他，原谅他的行为。

但是她还是心软了，按着他期望的那个方向照做了。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不该意气用事，这么对他。

临羡看着雾华心情瞬间低落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坚定地对着雾华说道：“姐姐，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永远陪着你。”

“今日天气很好，我们不妨出去走走吧？”雾华听了他的话，强扯出一抹笑，对着临羡邀请道。

“好啊，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逛逛了。”临羡笑了起来

她的少年永远不会拒绝她的邀请，总是笑得很开朗明媚。

于是雾华扶起临羡，给他换上衣服，与他挽着手一起走出了殿门。

“姐姐，你还记得吗？我们在北境那会，曾一起俯瞰雪山。”

两人站在城门高处上，一起远眺这大千世界。临羡似想起以前的日子，竟低声笑了起来。

“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姐姐，姐姐就是那般恣意洒脱，对着母皇张扬地说自己要征服世界，踏尽这个世界的每一处地方。姐姐那个向往的神情，我至今难忘。”

雾华闻言，诧异地看向临羡，眼里尽是不解，迟疑地开口问道：“你小时候，还见过我吗？”

只见她的爱人嘴角上扬到极致，双眼含笑眯得两眼弯弯，恣意地说：“那当然了，只不过我是偷偷在远处看姐姐，从未敢靠近。”

“哦？那你怎么不来和我说话？”雾华看着他笑起来，显露出的两个小酒窝，好奇地伸手戳了戳，而后又捏了他的双颊，笑着打趣他。

临羡笑容微敛，眸色深沉，低落道，“那时候，我的性格阴冷孤僻，我不敢上前与你说话。”

可雾华却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你小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你了！有些话看似对着女帝陛下说，实际上是对着你说的。”

那时候临羡听到雾华对着女帝陛下说：“不要因为别人的期望，成为你生命的枷锁，你要为你自己而活，生如远舟，命运应当由自己掌控。”

此时此刻，临羡感觉自己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他牵起雾华的手，与雾华对视着，真挚地说：“姐姐，谢谢你。我曾因母亲的期盼而厌恶自己，是你对母亲说的话支撑着我度过那段日子。我像个小偷一样，偷着你对母亲的箴言，在角落里拼命支撑着，没想到那竟是对我说的。”

“是呀，所以我们的小临羡不要不开心了，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爱你了。你的母亲，你的父亲都很爱你，只是方法不对，后面他们都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在不断弥补你。你看啊，现在百姓爱戴你，将士们信服你，大臣们拥护你，你身后还是有很多人的。”

雾华掰着手指，给他一一道来，双眸里的认真，让临羡不用再辨其真伪，她的一字一句都真挚无比。

雾华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也爱着你。”

微风吹拂，吹动了少女的青丝，一如初见那般，令人心向往之。

两个人看着彼此的眼睛，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爱意。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也知，爱意随风起，吹梦到西洲。

后面，雾华和临羡遣退宫人，两个人偷偷溜出宫门，逛起了灯会。

两人在人潮涌动中，互换面具，紧握双手，去寻那灯火阑珊。曾经雾华也曾见过此情此景，只不过是见证他人的两情相悦，爱恨别离。

如今，她与她的爱人一同猜灯谜，作诗词，看花火，围着篝火，纵情而歌。

此时的他们不是陛下与皇后，只是一对普普通通，却两情相悦的夫妻。

临羡心想这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次出游了，千金难买此情谊。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以后，哪怕他只是一个剑灵，一个不可入轮回，终身只能守着一个人的剑灵，他不曾有悔。

哪怕海枯石烂，他们也会纠缠至死。

……

两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