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清也不太想和陌生警官同处一个密闭空间,他和邱嘉怡还有事要谈。
邱嘉怡这位富家小姐,不愧是小小年纪就搅入党派斗争的人物,即便是死了,度过了那段意识不清的时间,就迅速恢复了日常的状态。此刻跟在祁九清身后,她姿态放松,双手随意的抱在胸前,虽然不用走,但还是下意识摆出行走的动作,俨然是一副宴会后散着步散酒归家的样子。
祁九清忍不住赞她:“我真是挺少见像你这样的人的,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你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邱嘉怡权当他在没话硬夸,她嗤笑一声:“你倒是会说话,我还真没什么大志向,干这个危险的工作呢,也仅仅是想做罢了,认识我的都说我是随随便便的样子,没想到还能被人夸大有作为。”
祁九清侧头认真打量她:“抛开别的不说,没有几个人死了之后像你这样的,感觉你好像不太着急,也没有太不知所措,仅仅是一个谈话的时间,你就调整好的自己的心态,甚至很有条理的分析了自己的遇害过程。我从前遇到的死者,有些都不敢去回想死亡的痛苦。”
邱嘉怡做出一种略显娇俏的动作,这让她看起来像普通二十岁的女孩一样,她伸出食指摁了摁自己的脸颊,略带得意的无奈道:“这大概就是天性如此吧。”
她兀自点点头:“那么我们来继续猜测是谁杀了我吧。”
邱嘉怡哭笑不得的哀叹着:“这齐燮元刚刚抢得上海,对我们这些“异派”都杀红眼了。也是我没有摸清他这路数,之前跟卢永祥躲躲藏藏惯了,没想到这姓齐的一上来就搞这种极端手段。”
祁九清认不全这些人,但意思大概明白了一些,大概就是不久前齐某某代替卢某某接管了上海,而在卢的管理时期,邱嘉怡的党派与他们的关系比较和缓,齐上位后,本应该徐徐图之,不料却直接走了杀招。
“听邱小姐所言,我判断你或你手中的消息,在派中的分量不轻,你派保密措施应当不错,而齐舍弃这么个重要的消息选择直接杀你,只能说明他已另有途径,甚至已经拿到了这个消息,至于是谁泄露了消息,或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泄露,我想你大概有所猜测——这些都是关于你的部分。那么,关于案件的部分,我想首先知道你约见的人是谁。”
“是一个名字叫做付晓齐的女士,她在方滨中路开一家裁缝铺,离城隍庙不远,我与她不算相熟,只是见过几次。”
“听起来你有意调查过她,对她比较放心,那么齐手下有可能被派来监视你的人呢?有什么推测吗?”
“我有反追踪过那些人,最后的结果落在卢的手下张载阳身上,我认为他是个二五仔,大概是也为齐办事,总之就是这张载阳手下的一些小喽喽,没什么意思......我就说呢,派来查这种情报的居然是能被我反侦察的小混混,原来是还有下家啊。”
邱嘉怡讲着讲着将自己讲笑了,原先活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想不明白的事,此刻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了。
祁九清笑了笑:“那先去和付晓齐女士确认一下,约见消息的真伪吧。把那杀手绳之以法,我也好送你轮回。”
邱嘉怡顶了顶后槽牙,无语的看着这个想送自己上西天的玩意儿:“并不是很想投胎谢谢。”
一人一鬼闲扯着零碎的信息回到了警局,虹口捕房地处公共租界,也算是个条件不错的警察局,留给值班人员的房间有两个。屋内有两张床,祁九清随便挑了一个睡了,邱嘉怡就坐在桌子上发呆,但祁九清有点认床,其实这床被整理的很干净,但他总觉得有奇怪的味道,翻来覆去的滚了好久也没能睡着。
邱嘉怡被吸引了注意,忍不住道:“不行你别睡了。”
祁九清目光幽怨的看她,邱嘉怡自己当鬼当的精神,自觉这大半夜的说这话好像是有点不太好,只好揉揉鼻尖,自己闲逛去了。
祁九清分一丝心在她身上,不担心她遇到什么危险,于是继续埋头苦睡,就这么硬躺一个小时,竟还真叫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