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朝露峰山巅,坐落着南明国最大的一处宫殿——金玉堂。由金玉堆砌,周身流光溢彩,比日月星辰更为夺目。
主殿内,君九成面如铁青,他裹着灰色裘衣,前不久才在梦中被人唤醒。
他心里还记恨着晚间和玄天宗弟子不愉快的谈话,醒来后也只拉着脸,逐个扫视二三十具躺在地上或蒙着白布、或鲜血还止不住滴落的身躯。
“找到凶手了吗?”
一旁的童子快步上前,低声答道:“陆长老和归霄阁的长老都已抵达鹭湖,据木偶所报,现场仍残留大量妖族气息,应是大妖所为。”
“陆长老?”君九成微微眯起眼,“怎么是她去?”
玉面童子不语。
“那妖族可是被镇压在海渊,哪怕跑出来的是漏网之鱼,也不是她能解决得了的。”
君九成神色带着嫉恨与嘲弄,又咬牙切齿地握拳,质问童子:“罢了。医师呢?还有多久才能赶到?”
“约一个时辰后。”
“行,那你们给还活着的多喂几颗丹药吊一下。”
君九成阴沉着脸,他的目光又在地上各具身躯上兜了一圈。躺在这儿的人,有些是他认得的,有些,是他没印象的。
都是君家这几日派去随归霄阁弟子测绘的弟子。
都是必要的牺牲。
君九成撇撇嘴,一挥手沉声说道:“都把动静闹大些,让那些客人们知道今夜动乱。你们几个,将死的那些搬到里殿去,等医师来了,叮嘱他们认定这是妖族所伤后再下葬。”
童子安静作辑,很快有数十位仆役从殿外涌进,沉默着完成君九成的吩咐。
君九成坐回椅子上,阴着脸皱着眉,他在一片血腥弥漫中喝下几杯茶水,才像突然想起般问道:“青诀呢?”
“青诀小姐伤势较重,一直昏迷着。夫人特意嘱咐将她搬到冰床上。”
君九成意味不明哼了一声:“废物,连点小事都做不好,妖物来了还不知道躲。”
他听见殿外有了喧哗声,也不知戳中他哪根肺管子,登时暴跳如雷:“怎么还有不长眼的在金玉堂外面嚷嚷吵吵?”
几个童子退出主殿,不多时又进来向他汇报:“回大少爷,是青诀小姐的弟弟和丙字座沂水谢家的人,说是来探望青诀小姐。”
“让他们滚!金玉堂也是他们能随便进出的?!”
君九成正愁没处撒火呢,闻言便寒着脸摔了茶杯,瓷器碎片撒了一地,那杯子的滚烫茶水,更是浇到身前童子身上。
那童子不躲也不言语,瞳孔连一丝光亮都进不去,像极了没有感情的傀儡。
“慢着。”
君九成突兀喊住走向殿外的几名童子,他眼眸里闪过几缕阴沉沉的狡诈,忽地扯出抹笑。
“前半夜那个最为伶牙俐齿的玄天宗弟子不是去了主峰吗?看来他与温家人关系极好啊。你,”君九成指了指面前童子,“你带外边那几人去看望青诀,至于你们,则去山腰玄天宗的院子内,将今夜之事告知他们。”
君九成抚着新沏的茶,细长眼眸里杂了恨意与怨怼,低声喃喃着:“宴席上一个个装傻充愣能说会道,目中无人都玩到我头上了,我还当是中州多大宗门能有这么大的底气呢,到头来不过是断了代随时会被取缔的小门小户。”
君九成嗤笑几声,回忆起自己托人在中州找来的资料,与归霄阁长老的说辞,不屑冷哼。
“既然南域出现妖族,那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中州修真者,可没置身事外的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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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晓陪着青泽,在君家的冰窖里待了一天。
说是冰窖,但也不过是布置几张寒玉般的冰床,放在密不透风的深穴内,那冷气也只在床上萦绕,冻不着温晓他们。
青诀就躺在最内侧的冰床上,眉睫上凝了一层白霜,双目紧闭,已是昏迷许久。
她的伤口在腹中,颇大的一个口子,血色蔓延了整件衣裳。
君家请来的医师草草看了几眼青诀的伤势,刚小心剪下青诀腰间的衣物、涂上一层药膏,另一边又有君家仆役前来,急切要领着医师去金玉堂。
这涂药喂药的事,就落到青泽身上。他刚得知自己姐姐没什么大碍,忙擦干眼泪奔到冰床前。
温晓只坐在桌前背对他们,看着不时滴下白色水液的穴顶,出神地摩挲他的手背。
昨夜发生的事仿佛还未走远,那人留下的一抹温软,也还停留在手背上,想着想着,面色又有些烧红。
等到了天黑的时候,君家的人又恭敬将温晓等人送回主峰小院。这一夜风轻云淡,温晓没再见到风合景。
但崂山除却灯火长明、路上各色衣衫的仆役蜂拥走出各座山峰、众多宾客私下小聚互通消息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明日,就该是请仙宴了。
君九成站在山巅上,面无表情俯瞰山下南域。
崂山山巅月明风清,远处却黑云涌动,步步蔓延,似乎随时卷过崂山天空。
脚下各处山峰数个童子与仆役来回奔走,一面张灯结彩准备明日仙宴,一面搬动数十具生死未明的躯体,从山脚爬上,慌里慌张奔向金玉堂内。
然而金玉堂已经推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