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垂眸掀起茶盖,杯中热气袅袅,她没再多说什么:“祖母相信你心中是有数的。”
裴珩也没再说什么,只静静地陪她坐着。
又过了些时候,屋外的风雨声渐渐地小了他才提出离开。
一直候在角落的时安忙拿了油绢伞、雨帽上前。
裴老夫人看了眼,又吩咐灵珑去拿油绢道袍,暗自责备时安:“这点东西怎么够?”
时安弯腰讷讷称是。
裴珩兀自戴上了斗笠:“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他戴好了斗笠就向裴老夫人行了个礼,“祖母早些安歇吧。”
“好,路上慢点。”裴老夫人又转头吩咐时安仔细提着灯。
“是,老夫人。”
……
灵珑取了雨衣回来的时候裴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灵朱正搀着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借着灵朱的力立在门槛里侧,看着裴珩的背影渐渐地融入了夜色中。
夜风寒凉。
须臾过后,灵朱劝道:“老夫人,回去吧。”
女儿家轻柔的声音在裴老夫人的脑海中倏然与另一道声音重合了起来。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苍老的手用了些力,灵朱忙又将手臂抬起了些。
屋檐下的灯笼很明亮,老妇人的神色却并不明朗,这个时候,她早已瞧不见孙儿的背影了。
——
雨淅淅沥沥地落着,风声一时紧,一时又呼呼地散了。
清寒的夜色里,路边的楠竹隐在其中不时地发出些窸窣声。
时安提着灯无声地跟在主子身后,此时,府里仿佛没有了一点人声,他敛目专注着脚下。
裴珩在志学之年就已经从大房的多福轩搬到了紫竹苑独住,府里四房与老夫人的院子都是府中靠前些的院子。
而紫竹苑的位置则靠后些,比邻水榭竹林,紫竹苑里的人出入府则多是走东侧门更便利些。
回到紫竹苑的时候时安的袍角已经湿了,他收了伞又接过裴珩手中的伞递给了小厮。
“主子先进屋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吧。”
不用他多说,走到门口的时风与南月已经看见了裴珩有些湿的袍角。
时风赶忙接过了雨帽。
南月则转身与听晚去准备热水。
……
裴珩很快就在众人的伺候下洗漱好进了里屋。
……
主子的心情不明,伺候的人都心照不宣地候在了落地罩的帘子后面。
裴珩独自坐在窗边。
烛光摇曳,不知过去了多久,恍惚中他仿佛听到了阿大的呜咽声。
转头的一瞬果然瞧见了阿大。
两只前爪已经爬上了圆桌腿,可惜实在算不上是什么高大的犬种,再怎么垫脚也只能够到了桌面的边沿。
估摸是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了,不睡觉跑了过来。
帘子边上的听晚顺着裴珩的视线看到了桌上未收起来的点心盒子,解释道:“傍晚主子未用完,就先放在了这里。”
她怕主子回来后还想用,以前不就是看完了书还会就着茶水在窗边坐会儿吗?
然而她自然不会多话。
阿大还在奋力地爬着。
须臾过后,裴珩开口了。
“好了,都下去吧。”
候着的人齐齐应“是”。
裴珩很快就上了榻。
而阿大则是放弃了点心,跟了上去兀自窝在榻边睡了。
——
梧桐苑。
雨歇云收后,裴延揽着自己的妻子懒懒地在床头靠了一会才问道:“姐姐怎么想着要搬出去?”
“可是谁给她们气受了?”
他怀里的美妇人的腕子无力地搭在他胸膛上,闻言抬眸嗔了他一眼。
说出口的话却依赖十足:“有爷在,家里的哥哥嫂嫂也体贴,姐姐与姝儿倒是不曾受气。”
只是有些事不是一句受不受气可以概括的,姜傲凝也不会与自己的夫君多说什么。
其实搬出去,于她们母女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原先我也是不赞成的,可夫君也知道,”她的手在裴延常年锻炼的胸膛上摩挲着,“我是做不了我姐姐的主的。”
裴延被她摸得心又痒起来,干脆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他低低地笑着:“嗯……”
又喜欢看平日里很有主张的人到了姐姐面前也只能遮住锋芒的模样,“你也就只能做做我的主了。”
姜傲凝又嗔了他一眼。
“罢了,姐姐自有主张。”裴延揉着她的手,他不是个强人所难的性子,更遑论越过妻子去做妻姐的主,“我原想着日后给姝儿挑个夫婿,好叫她从府里出嫁……”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姜傲凝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