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余光瞥向大王,那条胖头鱼已经狼狈地躲进了内屋,在地上留下一条流着毒脓的血痕。
方衡的笑容僵住了。
这条鱼已经忍受了百余年的猛毒,恐怕早已在剧痛中丧失了希望,如今听闻隐龙渊里来了一位医仙,难免求医心切,仓促中失了礼数。
一点小小的冒犯,方衡并不介意。身为医修,他终究舍不得病人受苦。
方衡向鹿儿递了个眼神,两人狠狠教训了一顿胆敢违背魔尊旨意的刁民,替魔尊把面子功夫做足之后,便施施然回了魔尊的府邸。
“早就和你说了,不要随意出门。”鹿儿坐在方衡的房间里,一边冷哼,一边检查方衡是否受伤。
“这不是好奇么,屋里太闷了。”方衡看着鹿儿焦急的模样,自己心里一点都不急。
“说来,那条鱼精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和尊上无关的事情,你别打听,知道太多对你并无好处。”鹿儿收起脸上的表情,面色严肃。
“并非我故意隐瞒,我要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这句话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能让魔尊的亲信都不愿提及姓名的孽物,足够让方衡列出一份怀疑名单。
他虽是散仙,在天庭人微言轻,但仙帝将他视为心腹,时常跑来他的小洞天里瞎晃悠,打扰他看书,找他唠嗑一堆毫无营养的奇闻逸事。
“传言天地初开时,浊气遍布乾坤,世间万物归于混沌。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吸收天地浊气,化为五大魔兽。魔兽神出鬼没,不知所踪。仙帝曾和我说过,水魔兽很有可能躲藏在某片海域,或许……就在东海之下。”
“不是水魔兽,那玩意儿如果真在东海,尊上一定会把隐龙渊迁去其他海域。”
鹿儿用双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暴躁。
“哎呀,好烦!也不是打不过,就是很麻烦!隐龙渊内有许多小妖,他们既向尊上投诚,尊上便会护他们周全。就像你今天遇到的那些鱼精,他们太弱了,我打个喷嚏都能淹死他们,保护弱者可比对战强敌麻烦得多!”
方衡了然。
“尊上重诺,他本可不顾蝼蚁的死活。”
“那可不?尊上可是普天之下最为重诺之人。拿你举例,你向尊上投诚,尊上便让你住在暗卫轮流把守的客房,还让我专门过来保护你。”
方衡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还以为是鹿司令自己想来找我玩儿,原来是尊上的意思。”
鹿儿翻了个白眼。
“不然谁吃饱了撑的,主动来找你这个讨厌鬼说话?还有,你别叫我鹿司令,真烦!”
不烦,不烦,逗小姑娘确实好玩,方衡真得感谢魔尊给他安排了一个有趣的人,不然天天呆在这屋里,迟早会被闷死。
方衡见好就收,换回之前的话题。
“所以水魔兽当真不在东海?”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尊上知道五大魔兽目前分别藏匿于何处,或许他们高阶魔兽内部有独特的联系渠道。”
方衡连声恭维:“不愧是尊上,真是人在家中坐,纵观天下事。”
龙族确实奇妙,竟能知晓元素之始魔的行踪。五加一正好为六,而龙族有六次蜕鳞,难道说二者之间有所关联?
方衡猜不透,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作为天莲,也有许多魔尊所不知道的特质,也算是公平对弈。
在棋桌上,谁了解的信息越多,谁便能胜券在握。
既然水魔兽不在东海,排除一个威胁最大的选项,剩下的不足为虑,自然不必多问。
也许东海深处藏着未知的危险,但方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鹿儿这出“美救英雄”足以向魔修们放出讯息:他方衡是魔尊的座上宾,想找他的麻烦,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胆敢主动找上门来的,想必是仙帝欲除之而后快的大魔。方衡不介意和这些大魔建交,联手剿灭魔尊,更不介意将这些孽物直接带回天庭,也算是帮鹿儿解决了一些隐龙渊内部的隐患,把人情还清了,两不相欠。
“所以,尊上出门,究竟所为何事?”
“呵!你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关心尊上了?”
鹿儿阴阳怪气地讽刺完,还是耐着性子给方衡做了解释。
“尊上在给蜕鳞做准备,如今隐龙渊内鱼龙混杂,不是蜕鳞的好去处。尊上需要找到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方衡默然。
他虽得道飞升,却没有渡劫的记忆,只记得自己两眼一睁,人就在天庭了。
“渡劫需要专门准备场所?”他故作茫然,呆愣愣地挠了挠脑袋。
“废话!你不是得道飞仙吗,你当时是怎么渡劫的?你该不会是假的仙族吧?”
“这都过了多久了,谁还记得啊?”方衡大喊冤枉,转念一想,又决定故意说点恶心话来讨嫌。
“或许,我真的和仙帝有一腿?仙帝为我法外开恩,没让我渡劫,就把我捞上天庭了。”
他原以为鹿儿会像往常那样捂着耳朵逃跑,却没料到少女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可能,你长这么好看,说不定仙帝老早就看上你了,专门捞你上去给他暖被窝。”
方衡:“……”
——他早该知道的,真诚才是必杀技,不要总是欺负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