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县令请来的托还真是拍马屁拍得很全面,皇帝的怒气消了,魏贵妃也满意。她叫随行的宫娥给店小二赏钱打发走,又伸手握住陆清洛的手:“清洛置办这么多产业,素日里一定忙得不可开交吧?往日你在宫中,除开功课外也没什么要费心的。”
皇帝也附和:“就是非要来这地方讨苦头吃。”
“忙了两三年了,也差不多了,要是不放心,再点些人接你的产业便是。”魏贵妃声音缓缓的,颇有安抚之意。
陆清洛忽然明白他们这番来是为的什么了,也明白为何明明自己与姜醴不合礼数的举止被皇帝与魏贵妃撞见,他们也未揪着此事,因为他们前来有更重要的目的——
劝她放下学馆回长安。
一直到沐浴过后,陆清洛都在担忧此事。
当时她立即提出反对意见,恳请父母亲继续支持她完成自己的心愿。皇帝和魏贵妃却都不松口,一个正面劝她,一个侧面迂回劝她,整体意思都是叫她回长安,最好将终身大事也都定了。
沉默一晚的姜醴忽然发声,说是学馆与美食铺子凝结了陆清洛许多心血,如果皇帝与贵妃感兴趣,不妨明日一同去学馆看了再做决议。他的建议是被皇帝采纳了,随之而来的又是皇帝对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批,变着法子讽刺他不合礼数攀公主等等等。陆清洛想开口解释,话头被姜醴一个安抚的眼神堵回嘴中。
“在忧心明日的课?”雨霏替陆清洛梳头时,魏贵妃悄然来到她身侧。原先准备一人订一间客房,可魏贵妃说私念女儿,于是她们凑了一间。
一双更稳健的手替过动作轻柔的手,缓缓为她梳头。
镜中,魏贵妃空出一只手,轻轻作一手势,雨霏作万福礼后退出了客房。
只余母女两个。
“在担忧会被捉回长安。”
那双手熟稔地为她梳着长发,似乎哪里停顿、哪里头发容易打结都一清二楚。
“好孩子,别害怕。长安的日子也是极快活的,不会处处管着你。要有事情,你来找我,我帮你平事。”
“你为她做得够多够辛劳了,她的心愿已了,你也该享享清福。”
镜中就能看见魏贵妃的脸,陆清洛还是震惊地回了头,看向她。魏贵妃及时地松开手,陆清洛的头发免于因猛回头而遭受的牵扯。那双与她别无二致的,有着上扬眼尾的眼睛,正慈爱而哀伤地注视着她。
“您……您都知道了?”
“一早就知道,在你……在她离宫之前。
她生了一场大病,发了高热,太医来了,民间大夫也来了,却总是不见好。一日她忽然略回些神志,拉着我的手央求我,叫我许她出长安城尽自己的夙愿,又说她在那边求了神佛,找来另一人帮她完成愿望。我只当她烧糊涂了,给她掖好被子。
谁知没几天人真不行了,只剩一缕魂在,除了去偏僻之地办学馆的事,其他一概不能理会。我忽然想起她还能说话时与我所说之事,擅自主张,向天家隐瞒了她病重的事,叫了几个或稳重或机灵的,想着就算是送自己的孩子最后一程。
谁知道,神佛真的带来了你。”
一双手轻轻抚过陆清洛的脸,随着声音一同颤抖。
“即便你不是她的魂,可你延续着她身体的命,又替她了结夙愿……
你的愿望,我也会尽量帮你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