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又喝多了的马克西姆已经睡得鼾声如雷,亏他能在如此极端的天气下睡得香甜,要知道下一层房间里年纪小一点的帮派成员已经吓得睡不着缩在一团,拉尔夫和老成员们哄了半天。
再加上刚经历一场中规中矩但并不让人愉快的葬礼,小孩子们的心情无比低落,但有点出乎拉尔夫预料的是:小小的玛姬虽然刚刚加入不久,但也帮着一起哄睡,最终大家全部裹在一起,眼角带着泪痕睡着了,拉尔夫这才来找这一整天都没说话,也没吃东西的艾凡,自己的二把手。
两人靠坐在马克西姆行军床的对面墙壁上,拉尔夫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怀中的男孩慢慢开始在剧烈地发抖,顿时有些无奈,一方面把毯子裹紧些,一方面忍不住道,“知道冷还出去?”
听到这话,艾凡知道拉尔夫又误会了,但他也只是让自己从毯子探出身子,然后把毯子分给身边人一半,相互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对方,“嗯。”
“饿了吧?”只见拉尔夫从怀里拿出一片压扁了的鲜切白面包,“这是兰斯先生偷偷给我的,你吃吧。”
其实艾凡并不“饿”,虽然他之前一度差点饿到疯癫乃至晕厥,但是他现在并没有这种感觉,可为了不让拉尔夫起疑心,他还是接过了面包片,小口小口地撕下来,然后勉强吞咽进去。
拉尔夫看着男孩像某些小型啮齿类动物一样细嚼慢咽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应该是哪怕以前的你都能吃的惯的吧。”
拉尔夫从见到艾凡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并不简单,甚至也有些许接近事实的猜测:他认为艾凡过去来自贵族家庭,艾凡也知道他知道,两人心照不宣,只有独处的时候才会偶尔开开玩笑。
但是拉尔夫并不知道艾凡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甚至怀疑艾凡并非是安格斯公国的居民,他的饮食习惯和口音与这一带相去甚远,但名字却是典型的瑟拉夫风格。
对此艾凡并没有什么解释,因为他在圣鸢尾教堂门口苏醒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当他知道这里是安格斯公国的首都斯诺菲尔德市的时候,他大吃了一惊。
也就是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故乡,从那个与安格斯公国天南地北,相去甚远的故乡来到这个地方的。
虽然他并没有失忆,但可以肯定自己至少昏迷了一到两个月,期间发生了什么,艾凡全然不知。
“我吃不下了。”还没吃到一小半,艾凡就咽不下去了,毕竟他真的不饿,之前他就已经……但拉尔夫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猫儿嘴”,便抢过面包片大口嚼了起来。
再一次被“误会”的艾凡:……?
“我真的不饿了。”男孩发出闷闷的抱怨,同时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拉尔夫以为他冷,便把毯子又分了些给他。
可事实上,艾凡不仅不觉得冷,甚至……
男孩抱着膝盖的双手不断加重气力,同时微微发抖,他好像……
我好像感觉不到寒冷了……明明是在这种关头,艾凡却无比冷静地剖析着自己存在的问题:
还是说,这种级别的寒冷或者极端天气已经无法对我造成影响了?艾凡认为是后者,甚至他进一步得出了一个结论——足以伤害人类的气候,目前是无法影响他的。
所以说,自己真的已经……不是人类了吗?
艾凡忍不住想到了更多,比如他刚与拉尔夫相遇的时候,自己异常饥饿,却完全无法用人类的食物果腹,然而在忍耐了许久之后,他莫名其妙的“不饿了”。
那个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自己突然“吃饱”?艾凡细细回忆着,哪怕身边的拉尔夫已经身心俱疲得睡着了,但他还是用比过去的自己要敏锐百倍的记忆力检索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然后他想起了——
艾凡为这个发现吞了吞干涩的嗓子,他忍不住看向自己光洁而没有任何伤痕的双手,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有练剑产生的茧子,他又抬头,自己对面的床头放着一块碎镜子,倒映出他陌生的瞳色——他明明记得自己遗传了母亲的绿眼睛,可是现在……是红的。
男孩打了个寒噤,其实他很早就对自己的异样有所察觉,只是始终没有下定决心,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那一次异样的始末……艾凡突然开始痛恨起自己过去期望的超强记忆力。
是的,他记得那件事,那一天的每一处细节,血腥的颜色,铁锈的气味,以及……让他无比满足的饱腹感——和迪克临死前他的感受一模一样!
那么……他自己……艾凡突然开始恐惧,但那份记忆依旧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