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米久回头,那句“他把你做成了机械雪豹”的后文被铁蓝的眼神生生堵在喉咙里。穿过阿凉半透明的全息图像,铁蓝的眼神近乎哀求。米久的胸口越发酸涩。
阿凉好奇地走向米久,也蹲下来,“他怎么了?”
“……他将你留在了维克多庄园。”米久艰难地学会了话只说一半的艺术。
阿凉点点头,嘴角挂上一丝无奈的笑意:“维克多啊,很任性,一定是小时候被家人惯坏了。”她假装说悄悄话般凑近米久,虽然她的小声也需要麦克风,铁蓝仍能听得一清二楚,“下次你来,我讲铁蓝小时候的糗事给你听。”
米久也想笑,但瞥见铁蓝脸上的尴尬,那股笑意又迅速冻结。自己再也不会来了,所以还是一次问完的好,“阿凉老师,你很熟悉楚枢吗?”
“我们做过学术交流。以我现在这种状态。”全息影像闪了一下。
“以你对他的了解,”米久不自觉地攥紧拳头,“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来给我当医生?”
阿凉的目光在米久身上细细扫过,像是在扫描某种未知的样本。米久被她看得不自在,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衫、仔裤、球鞋,轻松舒适还挺帅的,没问题。
“米久,他给你诊断了什么病?”
“生物电斥效应,我的神经系统对义体过敏,会异常放电。”
阿凉微微皱眉,楚枢这辈子只痴迷于意识上传技术,难道说,这孩子的身体对这项技术有帮助?“原因呢?查过吗?”
“基因问题,某个点位变异了,导致线粒体异常,具体哪里我不记得了。”
阿凉再次观察米久:一米八十多的个子,虽然瘦却看得出很结实,怎么看都是健康的躯体。她刚张口,铁蓝咳了一声,引得米久恶狠狠瞪过去。
阿凉心下一叹,人类的感情真麻烦,“米久同学,我有一种治疗你这种斥效应的方法,只是成功率低一些。”
“哦?什么?”米久惊讶地望着她,从来没有任何医生斩钉截铁地说能治。
铁蓝向他们走了一步,被阿凉抬手制止。她用一种过分严肃的态度对米久说道:“用可控等离子流约束器生成的固定频率粒子束轰击你的身体,理论上可以一次性修复异常基因。”
米久一头雾水。这科学吗?他从来没听过这种疗法。“成功率多少?失败了会怎样?”
阿凉的声音很平静,“失败的话,你可能会成为首个无需载体的人类意识体。成功率么,我估算,低于0.3%。”
米久和铁蓝异口同声道:“你开什么玩笑!”两人隔着半透明的阿凉对视一眼,米久立刻瞪着眼睛斥了一句:“多管闲事!”铁蓝真想低个头先道歉,无论为什么,碍于阿凉也在,他拉不下面子。
阿凉却延续了平静,“不是玩笑。当然,这个成功率,非万不得已,不值得冒险。米久,楚枢是个危险的人,他缺少普通人类的情感依赖。你要当心他。”她礼貌性地微笑,“你们聊吧,我回去了。放心,我不偷听。米久,再来时候带着诊断报告,我帮你研究一下。”
影像消散的瞬间,房间骤然暗了下来。只剩一盏昏黄的应急灯,将两人沉默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铁蓝突然轻笑出声,声音放软打着商量:“我带你玩玩去?越过这道山岭,有一个农场,现在麦子刚黄,苹果花还没谢。”
“先看看小依的记忆芯片吧。”米久冷着脸往外走。经过铁蓝身侧时,铁蓝握住他的腕子,“在这儿看吧,干净些。”话音未落,米久猛地抽手,借着腰力一记勾拳狠狠砸在铁蓝下巴上。
看着血线从铁蓝嘴角渗出,米久甩着生疼的右手,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至少“当面揍他一拳”这一条他做到了,“播吧,你的通讯器呢?”
铁蓝拿虎口抹掉血迹,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能动手就代表还有救。“通讯器摔坏了。你是不是给我发信息来着?”挑了挑眉。
“没有的事!”米久嘴硬道,伸出了手,“芯片给我,我自己放!”
他俩并肩坐在地上,铁蓝盘坐,而米久抱着膝盖,刻意留出表示生疏的距离。一道蓝光从米久的通讯器上亮起,小依的记忆出现在他们面前:
画面有些晃,录到了许多塑料垃圾。突然镜头抬高,来到垃圾山顶。阿诚那双硅胶开裂的手稳稳托起了小依。
录像突然剧烈晃动。垃圾场中央,液压党的野狼身上炸开刺目的蓝光,电弧像毒蛇般撕开他的机械义体。画面角落里,数据帮的蛛影站着,手中的电弧炮还冒着青烟。
米久倒吸冷气往后闪躲,后脑勺差点撞上铁柜。未等他喊出来,一块扭曲的门板呼啸着飞来,画面天旋地转。小依的视觉传感器记录下阿诚最后染血的笑容——他笑着,嘴角溢着血,奋力将残缺的小依抛向安全处。机械猫的尾巴还紧紧缠在他手腕上,被生生扯断。
“快跑!藏起来!”阿诚的声音在静电干扰中支离破碎。
画面再次稳定时,是剩下的半截机械猫躯体和三条腿在垃圾堆里艰难爬行。
影像突然陷入黑暗,不知小依躲进了哪个缝隙。但音频仍在继续,录到了几个男人的一段对话。
“这死的是谁啊?”
“管他呢,垃圾堆里死垃圾,正合适……哎,平衡人工号,呵呵,放心,没人找。”
“他手上缠的什么?”
“猫尾巴?崩碎了吧。”
“别是跑了,万一录到了那车货,怕有麻烦。那可是从核心区出来的。”
“哈哈……你这么怂,你混什么帮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