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云珠不由抬眸,与男人对上。
这话对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而言,很难说不是一种羞辱。
舱内,渐渐静默。
许久不见,她差点忘了此人对她早存有偏见。从第一面起,自己在他眼里大概就不是什么善类。
如今,更多了一条罪名。
半晌,陶云珠松了松攥紧的手指,直视向裴晏双目:“杜公子心地纯善,不过被民女蒙骗,同行众人亦为民女驱使,若大人要治罪,请治民女一人之罪。”
既如此,她一人担下便是。
左右她说得再多,都不过是乔装;姿态放得再低,也不过让人看轻。
只是,那还何必召她前来?
难不成只为当面羞辱她几句?
裴晏嗤笑一声,“是纯善?还是蠢?”
陶云珠蹙眉,不知此人为何如此针对,但杜万豪确实是被她连累,她虽冷漠,却不至于没心肝,替他开罪几句,也算顺势而为。只是眼下看,似乎有火上浇油之势?
她只好闭嘴。
见她沉默,裴晏倒似消了气,淡淡道:“说一说吧,为什么去江宁?陶小姐是识相之人,应该还记得上次说过的话……”
上次,眼前之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陶小姐下次再来,最好是真的有诚意。
所以,对方并不在意她去不去江宁,而是她为什么要去?
此人,果真难缠。
她这时再沉默,就成了一种犹豫。
成了一种变相的不信任。
所以,陶云珠未敢沉默太久,只道:“民女斗胆,敢问大人,是否民女的答案如果能让大人满意,大人便会同意民女所请?准许我等去江宁?”
“陶小姐是以为,你现在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言外之意,她没有。
陶云珠长睫轻扇,摇头。
裴晏一脸‘不错,很有自知之明’的神情睨了睨她:“当然,不想说也可以走。”
陶云珠自然不想走也不能走,她稍直了直身子,试探道:“大人可查到了捐监?”
话落,裴晏神色一肃,目不转睛地盯起她,显然在等下文。
“民女只知这一个线索,但不知道其中有何关窍,故想前来江宁一探。还敢问大人,这个诚意够吗?”
这次,裴晏沉默了。
陶云珠知道只凭自己,力量有限,本想先查出点利害,再和裴晏谈判,但既然到了这步,再藏着掖着也没有了意义。此人手眼通天,只要他想查,可比她要查的快多了。
况且,看对方神色,只怕他也查到了这里。
裴晏看得出,陶云珠这次没有隐瞒。既能直接道出捐监,如果知晓更多,也无道理避讳。但她捐监的线索是从哪儿来的,就值得商榷了。
须知,陶行令在狱中受尽刑罚,也还没吐一个字,今倒从她女儿的口里说了出来?他不信,这么重要的事,会是此女意外所得。
“可是令尊所言?”
裴晏倏问。
陶云珠却犹豫了下:“这个可以不说吗?大人?”
……
裴晏难得被堵了话。
“大人,并未民女有意隐瞒,只是民女说了,可能会失去利用的价值,民女这一点私心,还望大人海涵。”如果老实交代,是从父亲书房查获的线索,那就等于在说,父亲知道的更多。但狱中是什么情形,她尚不明朗,不想从她嘴里给父亲再添麻烦。
不论真假,陶云珠这么说算是以退为进,裴晏知道的远比她更多,倒没了和她再深究的心思。
陶云珠摸不清眼前之人的想法,一时也不敢再开口,只端坐下首,静静等候。
裴晏眼风扫过她,倒难得乖觉。
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开口时声线里裹着几分漫不经心:“陶小姐倒会拿捏分寸,既知要留底牌,应还知有个词叫曲突徙薪?”
陶云珠垂眸:“民女愚钝,请大人明言。”
就知此人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以陶小姐的胆色和孝心,若本官前往江宁后放你回了徐州,只怕是如鱼得水,更有作为……”
陶云珠微微愣了下。
只听裴晏继续又道:“此次同去江宁,陶小姐若查不到本官要的东西,也不必再回徐州了……”
竟是,要她同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