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远档案的事，谢谢你了，老毕。”罗永明突然道。

毕林峰摆了摆手：“小事小事，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压箱底的拿出来啊？”

罗永明靠在座椅靠背上：“我也在想，但我觉得还不是时候。”他还在思索权衡，“唯一一个算是正式入公安局档案的只有那几张纸，我在林文远手里拷贝的那些我还没有想清楚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明正言顺地把那些资料公开。”

罗永明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毕林峰突然感慨起来：“现在回想起来也过了二十年，时间真是快啊，我记得我那个时候还在经侦，你还是个支队长。”

听完罗永明笑起来：“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两人说着，突然罗永明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罗局，我是值班室的，看你灯还亮着，有个人说来找你，现在方便吗？”

“谁啊，你问问他名字。”

“说是叫李霞，曼里县公安局退休的干部。”

“曼里县公安局……李霞……”罗永明在自己的脑袋里翻找着对于这个人的记忆，“你先让她上来吧。”

毕林峰看着他：“机会来咯。”

“你认识啊？”罗永明说。

“不认识。”

“……”

毕林峰笑了笑。

“你说让你下车你非不下，你机油没了让车行给你送过来你就好了。”车里，余昇对着后座的罗文涛说。

“不是你说我爸在单位等着我去接他，我要是再把机油等过来，再过来接他不是晚了嘛，而且你俩方向就是顺着公安局的，顺便接下我爸怎么了嘛。”

“你爸是我领导，你换位思考一下，让你下班接孙又粲回家，你尴尬吗。”方岐道，“再说，余昇是你同事，你让你同事和他对象，开车去接他对象的领导，你觉得奇怪不。”

一听罗文涛笑起来：“方岐你这也太拗口了，我爸什么人你能不清楚吗，就是个铁面菩萨，这点小事哪至于。”

“是啊，我和罗局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比你还长，”方岐说，“干我们这行都是把单位当家里的，你每天能在家里看到你爸吗？不能吧，但是我能。”

“那不就行了，”罗文涛和方岐像两个小孩一样，你一句我一句：“这话说的，干我们这行不也是把单位当家里啊，是吧余昇，”说着他还坐到后座中间位置，伸手拍了拍余昇，“余昇办公室里那张沙发都睡了个窝出来，沙发都掉皮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俩经常分居呢。”

“这你别造谣，我俩可没住一起。”余昇说。

“啊？那还是我想多了？”

余昇瞟了一眼方岐：“成年人最重要的是有独处的空间，在彼此尊重自由下的恋爱才是好的恋爱，你说是吧。”

方岐“嗤之以鼻”。

“罗文涛，你说了一路的话了，能不能消停会儿？”方岐说，“你在家话这么多，你爸不嫌你啰嗦。”

“我爸才没心思管我呢，有本事让他提前退休，他要能天天在家管我我就心服口服。”

“罗局可不能退休，”方岐说，“他退休了我们公安局怎么办。”

“五十多岁的人了，今年都56了，你们能不能放过老人，”罗文涛说，“上次警察节，那么大太阳还跟你们这群正血气方刚的，三十几岁，小的二十几岁的人在院子里拔河，也不嫌累……”

只有方岐心里清楚，没有罗永明，就没有公安局的今天。

人人都说公安局的罗局长喜怒不形于色，行事严谨，待人严苛，可方岐看得到，从以前别人口中的公安局，再到如今的公安局，不是罗永明，公安局不会有今天的模样。

是笔直的航帆，才能走笔直的航道。

“不行，”方岐故意说，“罗局是我们的中流砥柱，你想那是你的事，还要问罗局想不想呢，你要尊重你父亲的意愿。”

“他在家都抱怨几回了，说想要退到二线休闲，说了你还不信。”

“五十多岁正是往前走的时候，要资历有资历，要工龄有工龄，”方岐说，“我五十岁的时候，谁敢让我提前退休，我跟谁急。”

“余昇敢。”罗文涛故意。

方岐瞪了他一眼，正觉得他这句话有些不对，结果又想起戒指这件事。

“哎我跟你说啊，这戒指我俩带错了，余昇胡乱戴的。”方岐解释。

“哦。”罗文涛不以为然，早就不信他的托辞了。

余昇在一边也不想插两个小孩的嘴，打开手机刷视频一句话也不说。

“这戒指好久之前就买了，款式都一样。”

“哦。”

看着罗文涛的态度方岐看出了他的敷衍，他就朝着余昇说了一句：“余昇你说话啊！”

方岐的雷克萨斯转弯拐进公安局的院子里，保安罗叔伸出头看了一眼是熟车就没管，继续看他的电视剧。

“打电话让你爸下来吧。”方岐说。

话刚落，车上三人就看到罗永明和毕林峰先后从大厅的楼梯上走下来，而两人前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也是五十多岁的中年女性。

等方岐停好车，三人看到有人，出于礼貌还是下车了。

“麻烦你了罗局，我这退休有几年了，家里孙女没人带，这隔了那么长时间提起这事儿我心里还有点不舒服呢，你们跟我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

“哦，才说呢，人就到了，”罗永明看到罗文涛和方岐朝自己走过来，“李主任，左边那个这就是我儿子。”

“那么正好可以一块儿就走了。”罗文涛礼貌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这位是我们刑警支队的队长，方岐，方岐，这位是曼里县公安局的退休干部，李霞。”方岐打了招呼之后，“李霞……”

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像箭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哦、哦，你就是范喆远那天联系的李主任啊。”方岐说。

李霞笑着也想起来了：“你就是小范那天说，要来瑶山查案的方支队长。”

说完，李霞瞥到了站在众人一边微微笑着却没有说话的余昇。余昇看她看自己，于是也眼神回应点了个头。

“我觉得你好像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李霞突然说，“很像，模样像，气质也像。”说着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年纪大了，有些唐突了。”

一旁，罗永明直截了当说：“他就是林文远的儿子。”

罗文涛根本不知道他爸说的是谁，只是安静听着八卦。

李霞猝然转头看着余昇，两张脸重合的那一瞬间，记忆回到了二十年前老旧的县公安局办公室：林文远的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警服，站在树下笑着和众人说话，模糊的场景像是放映的老电影，历历在目。

李霞先是有些难以置信地走了过去，而后似乎是确定，眼神从怀疑和思索中渐渐柔和了下来：“林队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