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君梁。”付隽莱抱着个手又朝余昇道,“哎你俩不是很熟吗?左台山除了金铭辉就你他名气最大,又年轻,还有那个什么刘总。”
方岐没有等余昇开口,就接话:“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当时福利院那么大的火,为什么他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能安然无恙地和你们跑出来。”
“你们可算是问对人了,”付隽莱有些得意,“这事儿啊他还真得谢谢阿左,那天晚上是阿左把他抱走的,我和蒋家那个……”付隽莱停了停,“我师父的儿子,这你知道了吧。”
方岐站起来,从高到低地看着他,余昇也凑上来,两个高个差不多盖住了天花板上的灯光。
“就是蒋升对吧,”余昇问,“蒋立行的儿子就是那个第四个孩子,阿左、你和尹君,还有蒋升。”
付隽莱低着头为难:“是……是蒋立行的儿子。”说完他抬眼看了一眼站着的方岐,方岐黑着脸,好像下一秒就会给自己一拳。
付隽莱急起来解释道:“当时你们确实没问到这么多,后来就让我当线人,我也难搞啊,况且这事儿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个福利院吗……一群没爹没妈的小孩有个地方住,也没什么稀奇的。”
方岐想想也是,连他们一开始都没想明白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付隽莱又怎么会把这些事情联想到一起。
想着想着他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林文远当年调查瑶山案,被调任南远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加上还有一个阿左下落不明……
“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能确定尹君梁就是尹君,如果是他冒充故意改了名呢。”方岐执拗地想要个确切的证据。
付隽莱被绕得不行:“刚才不都说了吗……那是因为这孩子的长相就不像是我们曼里土生土长的人,你们想想,别说是曼里,就整个南远市,能长他这张脸的有几个人,精致的五官,冷白的皮肤,”说着他看向余昇,“脸比你都白,曼里人都是褐色皮肤,早些年境外的混血留下的血统,别说是我了,你就是找个没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孩子肯定不是曼里的。”
“况且因为他在左台山的缘故,又是金铭辉的养子,我多少也见过几次,他们都叫他君哥,后来才知道他现在的名字和之前就差了一个字,而且他是金铭辉养子这件事整个左台山人尽皆知,也知道是金铭辉来曼里的时候抱回来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你知道我们一直在查这件事吗?不是洪睿山,是瑶山福利院的案子。”余昇说。
“我知道……”阿莱歪着个头,“警察同志,我真的是只想好好过日子,你们要不是逼问我我真不想提那些事,你想想,这两年伐木管的严,伐木场也没什么收成,我是实在得养家糊口这才跟着七爷做了几次,谁成想遇上白昂那档子事。”
“云行木建自我从师傅手里接过来以后就没景气过了,虽然在南远我们也有个厂子,我也勉强维持了几年,但是实在是没出头,伐木现在在南远是违法的行当,就算是我们人工种植的一根红木,警察同志,一根红木啊,你知道要多少年吗?你知道如果野生、品相又好的红木我们如果卖出去能卖多少钱吗?”
他看着两人摇了摇头,又跟余昇要了根烟:“你们当然是不会知道的,二位从小到大丰衣足食,哪里会知道我们这个阶层人刀尖上过活的痛苦。”
“行了,我们两个不是来找你谈心的,”余昇打断他拉回话题,“继续说瑶山福利院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是什么时候失火的,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就只有你们四个活着出来。”
付隽莱皱了皱眉似乎真的是在回想,他只依稀记得那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样躲在被窝里,不一会儿他闻到了呛鼻的味道。
“我觉得不舒服,就从床上下来,看到有一股股浓烟从我住的那间门缝飘进来,我就看他们还在睡着,就走到了走廊上,那时候阿左已经抱着尹君站在门口了。”
“有人。”
“你们……要走吗?”
刷——夜风吹开那栋破旧福利院的窗,裹着浓烟打在三个孩子的身上。
阿莱不记得阿左和他说了什么,他只记得阿左腾出一只抱着尹君的手,另一只抓起付隽莱顺着楼梯一路跑到了院子。
阿莱依稀还能从脑海里回想起,那时候的火不是很大,但为什么等他回头再看向他待了不到十年的这家福利院的时候,却早就被大火揉压成了黑色的碎片。
“我们三个下去之后,蒋升也跟着出来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当时和阿左关系挺好的,想着他要走,我也能出去就出去喽,哪会想到什么命案什么失火的。”付隽莱吐出一口烟。
“我们四个就这样跑了,后来我们就钻进树林往山下跑,蒋升那小子跑着跑着我也不知道去哪了,我是跟着阿左走了一段路,后来也和他们走散了,”付隽莱回忆着,“直到我来到山下遇到了蒋立行。”
说完他看了一眼余昇:“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就是尹君,后来才发现是自己记错了。”
“我俩很像吗?”余昇故意笑了笑。
“像啊!不过也不像,”付隽莱又转话道,“随眼一看确实挺像的,但现在我觉得不像,尹君比你白,身材嘛……个头比你高点但也差不多……”说着他凑过去和余昇小声说,“哎,你们在左台山一个月得有这个数吧?”他伸出手指比了比,“还是尹君那小子命好,能遇上金铭辉那样的人物。”
方岐站起来,然后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数出十张红色的钞票递过去。
“拿着啊。”方岐抬了抬手。
阿莱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警察同志,我在曼里三十年,拉货,摆地摊,砍树什么都做过,现在看着是风光的云行木建老大,但还远远没有你这么阔绰。”
“他可没有可怜你,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说着,余昇一把拿过方岐手里的钞票塞进阿莱的口袋里,“有求于人当然要到位。”
方岐知道余昇没有说错,因为他们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让付隽莱去办:“我要见丁有良,最好后天,你去给我想办法,我知道的你能做到,施朝恩已经跟我说过了。”
说着方岐放好钱包:“等这件事结束,我再给你两倍。就这几天。”
说完两人转身。
“警察同志,”付隽莱叫住他们,“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的,是吧。”
方岐笑了笑:“那肯定,只要你能帮助我们,我会让施朝恩保护好你的。”
“那个,等等。”付隽莱又把两人叫住。
方岐转头,付隽莱当着两人的面把手里的钞票全部放进了自己的手包装好:“这事成了,我要现在的十倍。”
“付隽莱,你……”
方岐拦住余昇。
“没问题。”方岐答应得很干脆。
“方岐,他是在敲诈。”车上,余昇对他说。
“你去给。”
“什么?”
“我说那一万块钱你给他。”
“……”
“没钱。”余昇故意说。
“没钱我给你。”
话毕,两人都笑了。
“付隽莱出入境内外方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怀孕的未婚妻就在境外,照他的性子他少不了来回跑,所以见丁有良的门路他比我俩熟,又要避开认识他的人还要避开边防的偷渡,这事儿也就他能办到,还不引人耳目。”
他接着说:“那小子肯定算着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就搬到境外去过日子,来回打点,一结婚他就有了境外的户籍,生个孩子一家三口过日子。”
是啊,一家三口。
说完两人又笑了笑,笑完后是无尽的沉默。
因为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并不会等来这样的一天。
“让他去,他要钱就给他。”方岐先开口。
“那他跑了怎么办。”
“这要这些事他办好了,”方岐轻松道,“跑了就跑了,都是苦命人。”
接到付隽莱的消息是第二天傍晚,挂掉电话后方岐就联系了施朝恩,让他们准备好后来安排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