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昇没有说话。
方岐瘸着腿站起来,压倒性地朝余昇靠过去压低声音道:“我要听的是你关心我的话。”
余昇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我刚刚只是……”
“现在不说也行,我知道你嘴硬,”方岐轻轻弯下自己的脖子,“给你两个选择,你要么说,要么我就把你刚刚使枪的事告诉我们杨副,到时候……”
“方岐。”余昇打断他。
“到时候直接上报抓你去坐牢。”方岐没管他。
余昇:“……”
“怎么样?说还是不说。”
余昇不服软:“你去报吧,反正好多人都看见了纸也包不住火。”
“行。”方岐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转身。
“方岐。”余昇还是叫住他,“你……”他迟迟顿顿地说,“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很担心你。”
背对着他的方岐笑了,没有转身。
他看着不远处升起的红黄的一片天际,脸上的笑意就好像溢出陶罐的蜂蜜,过了半晌,他才转身盯着身后不知是晨光红还是脸红的余昇。
余昇看着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警笛在周围响起,和着渐白的天空闪耀着红蓝相间的警灯,那是2018年的第一首战歌,他们在唱活着便是凯旋,永夜也是黎明。
走在前面的方岐突然转身,瘸着腿一步一步地又挪回余昇身边,然后他弯下腰一把抢过余昇手里那个又重又实的急救箱嘴角一提大吼:“收队!”
几个小时后,方岐躺在办公室沙发上小睡。
玻璃窗外薄薄的晨雾化成水滴落下去,外面丝丝凉意,而办公桌上一杯热茶还缓缓冒着热气。
突然,一阵寒潮顺着方岐的脚底钻上来,方岐闭着眼一股冲劲从鼻根涌上来,他一下子就打了一个大喷嚏。
这一个喷嚏把他直接从睡梦中清醒地抓了起来。
“哈……”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朝面前的桌子抽出一张纸吹了吹。
“醒了?”循着声音抬头,方岐看到余昇两袖卷到手肘,手里正卷开一个打包好的塑料袋。
一股鲜香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子里。
“什么?面条?饵丝?还是米线?”方岐掀开身上的外衣凑过去。
余昇摇了摇头道:“看来你的病不算严重,鼻子还这么灵。”
方岐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感觉自己全身酸痛,额头更好像被石头压过一样沉重,他动了动肩膀走过去,伸手接过余昇递过来的一次性筷子打开说:“严重啊,我刚刚都梦到我走在路上,然后周围的东西都拧成一团了。”
余昇坐到一边,方岐接着说:“我每次发烧都这样,还看到周围的东西都朝我压过来,余医生你说这是什么现象?”
方岐说着低头朝面前的那碗米线看去很满意:“嗯,没葱没韭菜。”
突然方岐一怔抬起头,余昇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还没退,下午请个假去医院打个退烧针吧。”
方岐僵硬在原地。
“你刚才说你梦到的那些东西是因为你已经烧傻了。”余昇把自己的手退出来说。
“那你跟我一起去。”方岐低下头吹了吹把东西塞进嘴里。
“我下午休班。”
“那正好,我已经走不动路了,连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方岐说着,两人身后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了,林敏拿着一堆文件走进来,慌慌张张也不知道看路。
“方队,你让我找的这些资料我都找到了,可是太多要不……”
方岐一看皱眉:“出去出去,材料多你就先找几个人分类,按时间分,三个月一起,物证尸检的时间也要对应。”
“哦、哦,”林敏呆呆地答应着。
“老二!老二!”方岐紧接着就雄着声音大吼,“教林敏看看材料!”
蒋玉波忙着应了一声把林敏踉跄地抓走后,办公室里,余昇叉起手看着方岐:“连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方岐厚脸皮耸了耸肩接着吃:“确实没有,”说着他轻轻摸了摸自己腿上那圈白纱布,还有脸上身上的那些淤青。
余昇无奈,弯腰拿起刚刚被方岐撇在一边的外套套上说:“我先回去换套衣服,等这边结束你再给我打电话吧,我过来接你。”
说完他朝门口走过去,然后又停下接着说:“哦对了,你刚刚睡着的时候我替你接了一个文姨的电话,她说今晚让你回家吃饭。”
方岐点了点头:“哎!”他又叫住余昇,“打完针我俩一起回去。”
余昇扣上门前看了他一眼:“……嗯。”
下午七点,远处的山顶一层白边,天空黑了上去一片宁静。
餐桌上,筷子敲着瓷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下次走路的时候看看路,三十好几的人还摔成这样,真给老方家丢脸。”文慧看着他,“腿怎么还一瘸一拐的?”
余昇低头吃饭不敢说话。
“知道了,关羽都会大意呢,何况我。”方岐拣起一块肉喂进嘴里贫嘴说。
“我们的话不听,不注意身体以后老了你就知道好赖了,”方鸿祎从电视前面走过来,他把用完的空碗放进厨房里接着说,“你跟小余相处就多问问科学保养身体,别整天就只知道睡了吃吃了睡。”
方岐:“……”
“小昇,下次如果方岐再报喜不报忧你就先给我打电话,看我不收拾他。”文慧一边说着一边把几块豆腐圆子和猪肝捡进余昇的碗里。
“妈人余昇不吃内脏。”
“啊?你也不吃,那……”
“没事的文姨,我吃的。”余昇笑着说。
离开时,余昇坐在车上停在单元门口等着迟迟没有下来的方岐,他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摸着换挡杆看着前面飞蛾扑来扑去的路灯。
半晌,单元门才咔嗒响起。
车门打开寒气袭来,方岐拎着一袋东西放到后座然后瘸着腿坐到副驾驶座上,“说什么呢这么久。”余昇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然后把车驶离。
“嗨,我爸把我拉进去说了几句悄悄话,昨天那事不是上新闻了吗,他一看就知道我这腿是那时候弄的,就说了我两句。”
余昇摇头笑了笑,汽车一路开回方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