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前,她也有个老中医外婆。
打从记事起,外婆很早就过世了,她和弟弟的名字都是外婆翻阅医书起的。
原主林芫花也有个乡野赤脚大夫的外婆,原主一家四口的名字,跟她们一家人一模一样,更离奇的是,原主一家的外貌,与她们也有七八分神似。
刚穿来时,林芫花问过父母和弟弟,车祸发生时,是否听见有人在说话。
得到的答案,父母和弟弟昏迷后,再次睁开眼,然后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
吃过午饭,陆英夫妻俩与兄嫂说了会儿话,临走前,陆贯仲掏出特意兑来的二两碎银。
见妹妹推拒,陆贯仲强硬说:“你嫂子也首肯的。拿着回头去当铺把棉裤赎回来,哥哥只恨自己没本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再多的,也帮不上忙。”
陆英朝宋梅望去一眼,想了想,收下二两银子,送兄嫂出了院子,望着两道背影消失在雨幕。
交通不发达,好一点的人家,出行乘坐牛车驴车,陆贯仲夫妻家也不富裕,出行靠双腿,从王家村到陆家村隔着好几里地,夫妻俩大冬天,顶着肆虐的寒风,给不成器的妹妹妹夫送粮。
回到堂屋,陆英同丈夫商量:“这几年,原主哥哥嫂嫂时常接济,送银子送粮,加在一起约摸有十四两银子。今日陆贯仲给的二两,咱们手上统共快有四两银子,能赎回两条棉裤,与其把几亩薄田拿去抵押给旁人,不如抵押给兄长。一年期限,明年这个时候如果还不上兄长的十四两银子,我们把田产抵给兄嫂。毕竟兄长有自己的小家庭,老是接济妹妹,嫂嫂大度,嘴上不说,日久天长,心里总是不舒服,咱们不好欠别人人情。”
林书润也是这个意思,经过冒雨送粮一事,在心里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兄长:“阿兄夫妻俩厚道,我们不能白白占人便宜,先赎回两条棉裤,剩下的攒一攒,要不了一个月。”
夫妻俩商定后,林书润冒着大雨去当铺赎棉裤了。
将包裹棉裤的包袱藏在蓑衣下,林书润又去了趟东市,在集市卖鱼的摊贩处寻到杨大力。
这家鱼摊是杨大力的弟弟开设,售卖鲜鱼活虾,杨大力则靠着在码头撑船,以此营生。
条件好些的人家,颇为讲究,认为孩童不能吃没见过日头的东西,一般不要鱼籽鱼杂,所以鱼摊上经常会积累到一定量的鱼籽鱼杂。
杨大力家鱼籽鱼杂吃不完,见有渔夫船娘烹煮鱼籽鱼杂售卖,赚些外快,想着鱼籽鱼杂吃不完,太浪费,拿到码头煮一煮,换些银钱也是好的。
他前来归还蓑衣,被杨大力塞了一兜子鱼籽鱼杂:“快到年底,搭船的客人多了,我撑船吃力,没工夫烹煮鱼籽鱼杂了,给朋友家人送了些,还剩下许多,只能浪费了,你闺女会煮鱼杂,拿些尝尝鲜。”
话落,杨大力灵光乍现:“咦,要不让你闺女帮我烹煮鱼杂,这样既不浪费,你闺女也能给家里挣些银钱,上午做半天活,给一百二十文,林兄弟你看,行不行?”
林书润没一口答应,只说:“我回去问问闺女,她愿意的话,明早我领人来鱼摊。”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回到家,他把这个消息告诉闺女。
按照原主的记忆,普通厨娘在厨房熬上一两年,每月能有三四百文,在码头烹煮鱼籽,小半天,做工时间短,能得一百二十文,林芫花清楚自己厨艺基本功一般,让她到厨房当墩子熬资历,一万个不情愿。
给杨叔打工,是个不错的选择,等积累到一定存款,出来单干做点别的小买卖,或是摆摊卖点其它吃食。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仍是阴天,风刮得大,往人脸上割,好在没下雨。
林芫花套上了厚实的棉裤,父女俩前往临江城。
放在以前,她无法理解tvb古装剧里有人典当冬衣,破破烂烂的衣裳,当铺收回去,能卖得出去吗?
一路上,感受到棉裤将寒风抵御在外间,双腿暖和,直到身临其境后,林芫花才明白,对于饥寒交迫的底层百姓来说,讲究人家不吃的鱼籽鱼杂、内脏、下水等,是饿着肚子的百姓们餐桌上的美味。
打着补丁的冬衣,也可为受冻的人御寒。
她生活的和平时代实在太美好了,高产的水稻,廉价的聚酯纤维,但凡手脚勤快点,基本饿不着,冻不着。
林芫花跺跺脚,裹紧了身上的棉袄,缩着脖子,瞧着父亲走到鱼摊,不多时,身后跟着个中年男人。
双方介绍认识后,三人结伴前往码头。
来到地方,林芫花接过鱼籽鱼杂,舀来澄澈湖水浸泡,泡出血水,清理掉鱼泡上的杂质,减少鱼腥气。
多清洗几遍,洗到完全没有血水,往锅里倒入清水,姜丝、葱结,倒入鱼籽鱼杂焯水。
焯水后捞出控干,沿着烧干的铁锅,浇淋一圈菜籽油,下入鱼籽鱼杂,立时传出滋滋的油煎声。
经过滚热油脂的浸润,鱼籽金黄油亮。
焯水和油煎的步骤,都能起到去腥的妙用。
她捞出油煎的鱼籽鱼杂,利用锅底的余油,加入姜丝葱段,看到调料有红酱,添了两勺,炒出浓油赤酱的红油。
低头瞧了瞧大半锅鱼籽鱼杂,怕酱料不够味,又往里添了两勺红酱,将鱼籽鱼杂重新倒入锅中,翻炒,尽可能让鱼杂全部裹上酱料,最后倒入清水没过食材,盖上盖子。
往炉子里猛猛添柴,不多时,扑通扑通,翻腾的水蒸气推动着锅盖。
揭开锅盖,鱼香四溢。
隔壁摊位要来碗飘着油花的猪下水的青年壮汉,闻见了咕嘟咕嘟的鱼香,扭头看来:“鱼杂羹多少钱一碗?”
“三文钱。”厨娘猫着腰往锅里撒蒜苗和葱花,头也不抬地回。
青年道:“来一碗。”
送来鱼杂羹,拿起铜板,小厨娘一抬头,叫青年愣了下。
林芫花匆匆回到隔壁摊子,眨眼功夫,摊子前又来了位客人。
“哟,今日是个小厨娘,老杨不在吗,你是老杨什么人?”
听壮汉的语气,似乎是摊子上的熟客。
林芫花:“我是杨叔雇来的,要来一碗鱼杂羹吗?”
“还是三文钱是吧,要一碗。”壮汉递出铜钱,端着鱼杂羹到一旁矮桌享用。
他从胸口掏出油纸包包裹的几张大饼,撕下几块,泡在鱼杂汤里。
等待浸泡大饼的功夫,壮汉迫不及待夹起块金黄鱼籽往嘴里送,一入口,就发现不对劲。
小厨娘烹煮鱼杂羹的手艺,比老杨的好太多了。
红彤彤的酱汁裹满了鱼籽,大块大块的鱼籽,颗粒分明,口感极佳,细细碎碎夹不起的鱼籽,用饼块一舀,一道往嘴里送。
吸饱了酱汁鱼汤的冰块,与鱼籽在口腔里爆开,一面吃饼,一面喝口热鲜汤,立时手脚暖烘烘。